答應着往外走。
“不用你去了。
”盧運啟對着春蘭的後背又喊了一聲,“我自己去。
”說完就向門外走去。
春蘭忙往旁邊一閃身,又低着頭說:“小姐不在她的房間裡。
”
盧運啟忙收住腳步問:“在哪?”
春蘭說:“在,在西樓王老師屋裡。
”
“怎麼?王老師沒去上班?”
“今天是星期日。
”
盧運啟眨了眨細長的眼睛,一轉身,往樓梯口走去。
他本來覺得頭昏腦漲,腰酸腿軟,但他是個非常要強的老人,不願意讓人看出他在逆境中有任何軟弱的表現,對家中人也是如此。
他強打精神,昂着頭走下樓梯,一直向西樓走去。
盧運啟走上西樓樓梯的時候腳步很沉重,還沒等他走完樓梯,王一民房間的屋門開了一條縫,冬梅的腦袋從裡面探出來。
她一見上樓的是盧運啟,便忙叫了聲“老爺”,随即把門推開,恭身侍立在門旁。
盧運啟快步走進屋門,隻見她女兒和王一民都對着門站着。
女兒面容凄楚,眼圈發紅,好像才哭過。
她手裡拿着一張官辦的《大北新報》,見盧運啟的眼睛盯着那張報紙看,便不由得把拿報紙的手往身後背了背。
“你們在看報?”盧運啟眼睛仍盯着那張被盧淑娟背到身後去的報紙。
王一民忙說:“我們在閑聊。
”
“閑聊?”盧運啟的眼睛迅速地在王一民和女兒的臉上劃過,“那為什麼不把報紙給我送過去?”
盧淑娟低着頭說:“我們想等爸爸吃完早飯再過去。
”
“不用了。
我現在就看。
”盧運啟快步走到盧淑娟面前,伸手要盧淑娟背在身後的報紙。
“爸爸,您先看那些吧。
”盧淑娟指着寫字台上放的《大同報》、《盛京時報》、《五日畫報》說。
“不。
我先看《大北新報》。
”盧運啟仍然直伸着手,嗓音提高了。
王一民在一旁忙悄聲對淑娟說:“給老伯看吧。
”
盧淑娟隻好把《大北新報》交到盧運啟手裡。
盧運啟抓過報紙,往窗前明亮的地方走了兩步,急忙翻看。
他從今早圍繞着報紙發生的一系列異常現象中,已經感覺到報紙上可能發表了和自己命運有關的消息。
他的心怦怦跳着,眼睛飛快地掠過每一條新聞标題。
忽然,在第三版右下角有兩行字跳進他的眼睛:小報為何膽大,答案正在搜尋。
他隻覺心往下一沉,手一抖,忙看正文:他沒戴花鏡,字迹一片模糊,隻辨認出有《北方日報》的名字。
他心更急了,忙把報紙往前一伸說,“念給我聽!”
盧淑娟沒動。
王一民忙對冬梅說:“念吧。
念‘小報’那一段。
”
冬梅忙伸雙手接過報紙,輕聲念過兩行标題以後,又念正文道:《北方日報》為社會名流某翁獨資經營之小報,自民國以來即以惡言中傷我友好鄰邦為能事。
滿洲帝國建立之後,該報仍然惡性不改,明言擁護,實則反對,屢放冷箭,傷及友邦,近期以來,更為變本加厲。
緻使社會間議論紛纭:為何小小日報膽敢如此猖狂?小報之背後有何政治背景?又有何人在背後指使?系某翁乎抑或更有他人?現我哈埠各界人士皆望有關當局迅即查清,加以嚴厲之懲處雲雲。
冬梅開始念的時候,盧運啟已經被盧淑娟扶坐在沙發上。
冬梅念完,放下報紙,悄悄地退到門外去了。
王一民和盧淑娟一齊注視着盧運啟。
盧運啟直愣愣地坐在那裡,面孔像猛喝了幾口白酒一樣漲得通紅,眼睛裡帶着血絲,太陽穴上青筋突起,鼻尖上滲出汗珠……盧淑娟從來沒看見過老父親這般模樣,忽然有一種恐怖感襲上心頭,她聽說過老年人有急驚風和腦溢血的病症,她怕……她急走到老父身旁,眼含熱淚地叫了聲“爸爸”!
盧淑娟話音才住,盧運啟忽然一拍沙發,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尖厲刺耳,讓人聽了發疹。
盧淑娟吓得一哆嗦,王一民也往前緊走了兩步,驚訝地望着這位老人。
笑聲過後,盧運啟忽然拉住盧淑娟的手說:“孩子,不要怕,不要怕。
這是日本人使的恐吓手段,不要怕。
”
盧淑娟用兩隻手拉住老父親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