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大概得到繁華的中央大街去找。
這時候已經是十點多鐘,夏日的驕陽高懸在頭上,他穿着成套的西裝,再加上快步趕路,已出了滿頭大汗。
他忙掏出手絹,一邊擦汗一邊不減低速度地往前走。
這時,一輛黑色小汽車迎面開來,他看車裡面好像空着,也好像是出租汽車,便一舉手招呼車停下。
這輛車還真聽話,他一舉手車速便減慢了,接着就吱的一聲停在他面前了。
還沒等他去拉車門,後邊的車門開了,從裡面探出一個美麗的女人腦袋來,呀!竟是柳絮影!奇怪,她坐在車裡怎麼腦袋上也在流汗吓隻腦袋上,身上也有汗水,淺綠色的旗袍領口已經被汗水變成了深綠色。
莫非她也和自己一樣,是先跑路後叫車?那麼她也有急事……
“表哥。
”柳絮影一張嘴竟叫上表哥了。
還沒等王一民答話,她又往司機手裡塞了一塊錢,說了聲“再會”。
然後就鑽出車門,直起腰,小跑了兩步,站到王一民身旁,一伸右手,挎住王一民的左胳膊,身子也往王一民身上一靠,悄聲說了句:“有緊急情況。
”
當柳絮影一挎王一民胳膊的時候,王一民就明白應該采取什麼姿态了。
他也把身子往左邊一靠,頭一偏,幾乎和柳絮影頭挨着頭地說了句:“走着唠。
”于是兩個人就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似的,躲開行人,緊貼着牆根,緊靠在一起,邁着緩慢的小步,低聲細語地唠上了。
王一民緊張地,全神貫注地聽柳絮影說着。
“今天早晨劇團突然接到市公署文教課文藝股的通知:說今天下午兩點文教課趙課長要來劇團訓話,要宣布排演那個漢奸劇本的計劃,完了還要讓每個劇團成員都講講自己的看法。
為了對付這個會,劉勃和我商定在十點半鐘的時候,先召集反日會會員和幾個将要人會的人開個秘密會……”
王一民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道:“将要人會的有誰?”
“謝捷爾斯克、劉别玉蘭和女演員鄭玉梅。
”
“開會的地點?”
“就在夾樹街劇團小樓裡。
”
王一民一皺眉,但他沒有多說什麼,讓柳絮影接着講。
“九點四十多分鐘,我到了劇團,接着來了幾位開會的同志,可是不見劉勃。
我想出去迎迎他,剛一邁出小樓樓門,何一萍從門前的洋灰柱子後面鑽出來了。
不知道他是有意守候在那裡還是偶然碰上的?從打老塞出事住院以後,他對我就更加殷勤起來,我總想法躲着他,可今天他怎麼突然來了?他一見我,就從兜裡掏出一張‘巴拉斯’影院的劇票來,是‘漂漂歌舞團’的狄美雲和包嬌娜領銜演出的歌舞票,時間正好也是十點半。
他說他隻有這一張票,是特意給我送來的。
我讓他自己去,他卻說什麼也不肯,在推讓中間,他竟說了一句:”我不完全是為了請你看戲,我的苦心你很快就會明白的。
‘他的苦心?什麼苦心?我忙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眼珠子一轉卻不肯往下說了。
接着他看看表,把票塞給我轉身就走,走出十幾步,又回身對我喊了一句:“你快去吧!就去吧!’他這句喊話更引起了我的懷疑,我看他越走越急,一邊走還一邊看表。
他的行動忽然激起我一個願望:跟着他,看他幹什麼去?跟蹤這事我沒真幹過,可是在舞台上表演過,那也有用。
我悄悄地,盡量隐着身子跟着他,他上了一輛人力車,我也上了一輛。
拉我的是個老年人,漸漸地被他坐的那輛車落到後邊了,越落越遠,正在我着急的時候,他的車停下了。
我一看,天哪!是停在警察廳那高台階下面了!我忙叫我坐的車也停下。
我沒馬上下車,我隐身在車夫後面往前看,隻見他下了人力車,付完車錢,又向來往去路看了看,然後一轉身,快步登上了那高台階,到門崗前邊掏出個什麼玩意兒一晃,門崗還向他敬個禮,他一揚脖就進去了……這一來我什麼都明白了!我的心蹦得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塞給車夫五角錢,三步并成兩步跑進了離那裡最近的孔氏醫院,連老塞也沒顧得看一眼,就給劇團挂電話,接電話的是劉别玉蘭,我問田忠去沒有?他說沒有。
我讓她通知所有在小樓裡的人都立刻離開那裡,再告訴門房,讓後來的人也都回去,午後再來……”
柳絮影說的速度非常快,聲音也非常低,但是卻一個字也不漏地都送進了王一民的耳朵。
不愧是話劇名演員,台詞功夫真棒!她還要接着往下說,被王一民打斷了:“好了,我都明白了。
放下電話你就來找我?”
“是呀。
”
王一民迅速看了一眼手表,表針正指十點半。
他當機立斷地說:“走,快去叫出租汽車!”
“上哪?”
“上劇團小樓。
”
柳絮影一蹙長眉:“那裡還去得?”
“必須去!”王一民一邊挎着她迅速地往回轉一邊說,“必須弄清楚發生了什麼情況,越快越好。
”他在轉身的時候已經看清沒有人注意他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