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民也在車裡一舉手說:“祝你馬到成功!”
王一民看着玉旨一郎上了那高台階,拿出一張名片對門崗晃了晃,又說了句什麼就進去了。
王一民心情不安地等候着。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過去了,還不見玉旨一郎出來。
王一民的眼睛緊盯着警察廳的樓門看,每過去一分鐘都給他沉重的心情增加一分壓力,時間越長他越感到前景不妙。
好不容易把玉旨一郎盼出來了!王一民忙往他身後看,他身後緊跟着兩個人,但不是劉勃和那位女演員,是花臉特務秦得利和另外一個像打手似的特務。
他倆站在高台階上對玉旨一郎連連行禮,嘴裡還不停地說着什麼。
玉旨一郎隻揮了一下手,就快速地走下高台階,往小汽車前走來。
王一民怕被秦得利看見,忙往車後座躲了躲。
但這擔心是多餘的。
秦得利和那個特務見玉旨一郎走下台階,馬上轉身就往樓裡跑,他們正忙着。
王一民再看正向小汽車走來的玉旨一郎,方才下車時候還笑容滿面,現在回來卻陰雲滿天。
他鑽進汽車,坐上司機座位,砰一聲關嚴車門,手把着方向盤,頭也不回地問王一民:“怎麼辦吧?你現在不會有吃生魚片的興趣了。
告訴我吧,你需要到什麼地方去?我現在隻能幫你跑跑路,其他事情都無能為力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高,但卻有些發顫,像是在抑制着内心的激動感情。
王一民心情緊張而沉重地說道:“我現在首先需要知道我那朋友的情況……”
還沒等王一民說完,玉旨一郎忽然一回身,手搭在前車座靠背上,直對着王一民,滿臉怒氣地說道:“你那個朋友是個壞蛋!是你們中國人當中的敗類!是一個沒有脊梁骨的軟體動物!”
這幾句話真像一聲炸雷在空中爆響!王一民幾乎被震得頭轟耳鳴。
他一把抓住王旨一郎的胳膊,急聲說道:“請你告訴我實際情況。
”
“我先問你。
”玉旨一郎直望着王一民說,“這個人從前擔任過共産主義青年團滿洲團省委書記嗎?”
王一民渾身一抖,驚訝地問道:“這是他自己說的?”
“他不說誰能知道?”玉旨一郎激動地說下去,“他把什麼都說了。
那個花臉特務告訴我:他們本來是去抓開反日會的反滿抗日分子,誰知撲了一個空,開會的沒抓着,順手牽羊地抓來一男一女,本想拷問一下開會的事,問不出來就放了。
哪知道往行刑的屋子一推,他就吓昏了,剝光衣服挂起來打了幾鞭子他就連喊饒命,接着就什麼都說了。
我問他還說了些什麼?花臉特務卻吞吞吐吐地不肯多說了,隻籠統地說他供了一些人名,人名裡有誰,都是哪的,他卻不說。
我察言觀色,忽然聯想到這名字裡可能有你。
花臉特務既然知道我們是好朋友,當然就不肯明說了。
但是他又怕開罪于我,當我往出走的時候又讨好地緊跟着我,問有什麼吩咐沒有?我還能吩咐什麼?吩咐他們把那壞蛋放了嗎?不,沒有這可能了,他已經成了共産黨要犯。
而且和這想法相反,如果我能發号施令的話,我倒想吩咐他們立刻把他槍斃了,以免把更多的好人推上斷頭台。
”玉旨一郎說到這裡,喘了一口氣說,“對不起,我被刺激得太不冷靜了,有些過分的話還要請你原諒。
你大概還不大了解我的心情,從一系列事件當中,尤其是在飯田大住全軍玉碎以後,我已經斷定你是中國共産黨員。
對中國共産黨,我是有好感的,是完全同情的,他們在最艱苦的條件下和中國大衆站在一起,抗擊外來侵略者。
所以我對中國共産黨這種崇高的自我犧牲精神是十分敬佩的。
但是想不到你的這個姓劉的朋友,卻這樣貪生怕死,卑鄙無恥,他出賣朋友,出賣國家民族,他使我感到難過,也為你難過……”玉旨一郎低下頭去。
王一民用一隻手按在他的胳臂上誠摯地說:“我謝謝你,不但我自己謝你,也代表我所在的組織謝你。
你——一位從日本上層社會中來的朋友,能夠這樣推心置腹地對待我們,同情我們,支持我們,使我非常感謝。
在這時間非常緊迫,情況非常危急的情況下,我不可能多說什麼了。
我隻能把最主要的講給你:任何健康的肌體,也免不了會生癰瘡,把膿水擠出去,肌體還會照樣健康。
世界上沒有百分之百的純化物質,鬥争永遠是複雜的。
但是真理總會戰勝邪惡,這一點請你相信我和我的組織。
”
“好。
我完全理解。
”玉旨一郎也把手按在王一民的手上說,“現在對你來說,情況确實萬分危急。
請你告訴我,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麼呢?如果你需要馬上離開哈爾濱,譬如要出關,我可以想盡一切辦法幫助你出去;如果你旅費不足,更沒有問題,我……”
“不,不,全不要。
”王一民擺着手說,“我暫時隻求你幫我辦一件事。
”
“什麼事?”
“你開始不是說‘能幫我跑跑路’嗎?現在隻請你用你的車,拉我跑一些地方。
你的車既快又安全,可以幫助我把一些朋友從虎口裡救出來。
”
“好,我明白了。
我對你這種臨危不亂,舍己為人的精神非常感佩。
”玉旨一郎感動地說,“從現在起,我将完全聽你指揮,你說上哪就上哪,你說跑到什麼時候就跑到什麼時候。
”
“好,先開到道外正陽街萬福德旅館。
”
玉旨一郎應聲開車,車向道外急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