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到桌子下面。
梅佐賢接着說下去:
“你們當職員的,生活很苦。
解放後,物價雖平穩,收入沒有從前多……”
“薪水倒差不多,生活比從前好過一點。
”方宇有意講些冠冕堂皇的話。
“這個我曉得,單靠那點固定收入怎麼行呢?”
方宇把馬凡陀的事情漸漸忘去,他想起解放前的豪華的生活,那時候對于發薪水并不感到興趣,非正式收入要比薪水多好幾倍,化鈔票就像是流水一樣。
現在手頭不得不緊一點,生活就不如從前了。
梅佐賢一句話說到他心上,他不好再打官腔,流露出真情:
“唉,這日子,你說的倒也是的……”
“我看你這兩天愁眉苦臉的,心裡有話,想說又不說,我就曉得有事體。
我們雖是老朋友,可是你同我還是不夠交情……”
方宇聽到這兒,跳了起來,說:
“你這是啥閑話,梅廠長,”他聽到外邊的腳步聲,有人到斜對面的會計室領款,就把聲音壓低,沒有說下去。
“沒有關系,我關照過了,現在沒人進來的。
你說吧。
”
“我方宇從來是講交情的,夠朋友的,你這樣看我,未免看錯人了。
”
“那你有困難為啥不對我說一聲呢?”梅佐賢逼緊一句,兩隻眼睛正對着方宇。
方宇脫口說出:
“不瞞你說,我早就想……”話到唇邊他又吞了下去,改口道,“現在是人民政府,唉,現在是……”
“那有啥關系,我們兩個人的事絕不會讓第三個人曉得。
那個津貼你還是收下去,”梅佐賢從口袋裡掏出五十萬塊錢往方宇手裡一塞,“先花着再講,不夠,說一聲,我再給你。
”
方宇手裡給五十萬元的人民币塞得滿滿的。
他心裡暖洋洋的,覺得梅佐賢這個廠長實在太好了,自己心裡沒有說的話,梅佐賢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對他那麼體貼,辦起事來又那麼小心謹慎,處處都注意照顧他。
他不知道怎麼來感激他才好。
他把鈔票往口袋裡一放,伸出手來緊緊握着梅佐賢的手:
“梅廠長,我真謝謝你,梅廠長……”
因為太激動,方宇講話的聲音都有點發抖。
梅佐賢像是一個富有經驗的老獵戶,欣賞着已經捕獲的獵物,悠然自得地說:
“沒啥,用不着謝。
你有啥事體說一聲,也關照關照我們。
”
梅佐賢試探他稅局方面有啥消息沒有。
方宇越發感到梅佐賢這人實在太好了,不給他做點啥事體那就太對不起人了。
他附在梅佐賢的耳朵邊說:
“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七月一日要加稅……”
“哦……這個是……”
梅佐賢想再問下去,方宇仿佛感到自己犯了罪,好像旁邊有人在監視他,他惶恐地站了起來,拉開門,飛也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