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進搖搖頭。
“是催貨的事?”
童進沒有吭聲,也沒有搖頭。
夏世富一看這情形就料到大概是這樁事體,便追問:
“是哪一筆?”
童進沒有搭腔。
“你說呀,我還不清楚這些事嗎?我也為這些事受氣,兩面不讨好:不發貨,客戶罵我;催發貨,又要挨老闆的罵。
”
“是呀!”童進聽了夏世富同情自己的話,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究竟是哪一筆?”夏世富一點也不放松。
童進望望前後左右的人,沒一個在看他們兩個。
他吞吞吐吐地說:
“戴……俊傑……他們……”
“是志願軍的?那數目不小啊。
”夏世富貼着童進的耳朵輕輕地說,“這一陣子朱經理在設法募股,沒有一點消息,啥地方有錢配這些貨?你去的不是時候啊。
”
“也不是我要去的,是戴俊傑他們寫信來催的。
志願軍在朝鮮前線打美國鬼子,辦的貨哪能不配齊,查出來不好,……
我也是為了福佑好……他把我趕了出來……”
“啊喲,今天朱經理的脾氣可不小……”夏世富希望要了解的情況已經知道了,他決定自己今天不找朱經理;安慰童進道,“我們端了人家的飯碗,就得服人家的管。
受點氣,隻好忍着點吧。
”
童進還是想不通自己為啥要挨罵,朝鮮前線等着藥品救命,不把貨發齊,無論如何是不對的。
他感到自己有一肚子的委屈,剛才悶在肚裡,給夏世富幾次三番追問,慢慢流露出來。
他聽到夏世富安慰的話,眼睛不禁發紅,眼眶有點潤濕了。
“别生氣了,還是好好做事吧。
你曉得朱經理的脾氣,過一陣也就算了。
”夏世富生怕留在店裡會有事挨到他身上,打定主意出去溜一趟,對童進說,“我到客戶們那裡去轉轉……”
“好。
”童進揉揉眼睛,低低應了一聲。
吃過晚飯,店員們陸續散去,隻是童進一個人留了下來。
他像是發癡一般,背靠着欄杆,一個勁對着那張照片望,心裡覺得不立刻把藥品配齊寄到朝鮮前線,就對不起戴俊傑和王士深。
朱延年看到童進一個人留在那裡望着和志願軍拍的照片,他馬上想起早幾天陳市長在天蟾大舞台所做的關于開展五反運動的報告。
剛才他那樣對付童進,既不妥當,也不合時機。
童進知道不少朱延年的秘密啊。
他在經理室門口站了一會,後悔剛才不該得罪童進,要想法挽回。
他打定主意,走過去,輕描淡寫地随便問道:
“他們都走了嗎?童進。
”
童進轉過臉來,面對着朱經理,不高興地低着頭,應了一聲:
“唔。
”
“究竟是你好,無事不出去亂跑,對福佑藥房的事特别關心。
店裡每一個人都像你這樣,我們福佑發展的會更快;我在外面奔走也更放心。
”
童進聽朱經理這幾句話有點莫名其妙,和早一會的口吻完全兩樣。
他微微擡起頭來,懷疑地觑了朱經理一眼。
朱經理嘴角上露出了笑紋,向他走來:
“童進,你說得對,志願軍的藥品要早點配齊發去。
明天要庫房裡查查,還缺啥貨,最近要想法配齊,等前方平靜一點,馬上趕緊寄去。
”
童進聽了這話,從心眼裡高興了,也笑哪:
“好。
”
“信也應該複。
你拟個稿子,就說貨不久寄去。
”
“那我現在就起草……”
“你寫吧,明天我看了再寄。
”
朱經理心裡在盤算怎樣把童進這一批人完全抓在自己的手裡,去應付那銳不可當的暴風雨一般的五反運動。
他皮笑肉不笑,親熱地說:
“童進,你給我通知夏世富他們,明天下午四點鐘,到我家裡坐坐,我有話和大家談談。
”
童進點點頭。
朱經理邁起得意的步子橐橐地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