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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義德在電話裡告訴梅佐賢,趁餘靜不在廠裡的辰光,趕緊把升工辦法抛出去,要趙得寶代表工會點頭,馬上就辦,越快越好。

    他放下聽筒,等待梅佐賢報告好消息。

    許久沒有消息來,他怕錯過機會,辦不成,決定親自到廠裡去一趟。

    他脫下西裝,換上那套灰布人民裝,連皮鞋也換了,穿上淺圓口黑布鞋。

    林宛芝看他從頭到腳換了行頭,知道他要到廠裡去了。

    下了樓,走出去,既不坐自己的汽車,也不搭公共汽車,卻叫了一輛三輪,簡簡單單地說了一句:“長甯路,滬江紗廠,快!” 三輪車夫飛也似的向長甯路那個方向蹬去。

     今天的天氣特别晴朗,燦爛的陽光撫摩着綠色的田野、黑色住房和紅色的工廠。

    湛藍色的天空上沒有一絲兒白雲,矗立在天空的高大的煙囪不斷冒出一團一團的黑色的煙,灰色的煙,黃色的煙和白色的煙霧,袅袅地向西邊飄飄蕩蕩,像是各種顔色的雲彩,慢慢消逝在遠方。

     徐義德坐在車上,眼睛跟着朵朵煤煙向無邊無際的天空望去。

    他想起了“五反”退補的事,多少年來,他用了各種剝削辦法,好容易積累了一些資金,現在四十二個億就要像煤煙一樣的在他手中消逝,實在肉痛。

    他要想法不讓它從手中飛去。

     三輪車夫順着那條漫長的長甯路飛快地蹬去,快到周家嘴了,他回過頭來,問到了沒有。

    徐義德給他一問,從焦慮的沉思裡跳出來,凝神向馬路四周一看,已經到了周家嘴渡口,他叫車子掉過頭來往回走。

     滬江紗廠建成後,徐義德不大到廠裡來,來的辰光總是坐汽車,隻要對司機說一聲:到廠裡去,他便到了廠裡。

    坐三輪到廠裡來,是極難得的事,他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廠了。

    車夫走一段,問一段。

    在一排工廠那裡,徐義德看到有一家大門上挂着一塊白底黑字的大招牌:上海滬江紗廠。

    他高興地大聲說: “到了。

    ” 他付了車錢,一跨進黑鐵大門,“五反”時的情景立刻閃上他的眼簾,自然而然地低下了頭。

    給職工揭發了那麼多五毒,他沒有臉見人。

     門房看見走進來一個人,穿一身布人民裝,垂頭喪氣,面孔看不清楚,樣子有點陌生,追上來問道: “喂,你找誰?” 徐義德低着頭加緊步子走去。

     門房急了,高聲叫道: “喂,你這人怎麼不懂規矩?找人要填會客單子。

    這是工廠,不要亂闖!” 徐義德仍然不理,走得更快。

    門房越發急了,追趕上去,氣生生地說: “站住!找誰?” 徐義德回過頭來,把眼睛一愣,門房頓時彎下腰去,笑嘻嘻地說: “是你——總經理,我還以為是别人哩。

    你好。

    ” 徐義德不滿地“唔”了一聲。

     門房連忙轉身就走。

     徐義德加快步子向樓上走去。

     在樓上廠長辦公室裡,梅佐賢幾乎是用懇求的口吻,低低地對韓工程師說: “雲程,我請你再想想,好不好?” “我想了好久了……” 韓雲程不願意再想。

    他确實想了好久。

    早在滬江紗廠五反工作檢查總結大會以前,他就感到在廠裡的地位很難處了:一邊是資本家,一邊是工人,必須要依靠一邊,不可能超然于兩邊之外,最後他選擇了依靠工人的道路。

    歸隊以後,他遇到每一個工人,就像是嚴寒的冬天坐在火爐旁邊似的,從心裡感到溫暖。

    不管認識不認識他,見了面,都緊緊握他的手。

    他感動得眼眶潮潤,不知道說啥是好。

    他代表職員在總結大會上發言,親自在全廠職工面前宣布:“我代表全體職員表示:一定和資産階級劃清界限,在工會的領導下,做好工作,搞好生産。

    ”講完了,他心裡非常舒暢,到處想法和資産階級劃清界線,見了徐義德和梅佐賢他們就離得遠遠的,話也不講。

    韓雲程要麼不答應人家,答應人家的事體,他一定要辦到。

    他曾向鐘珮文表示,準備加入工會,但想起自己在“滬江”還有點股子,在勞資協商會議上,又是以資方代表的身份參加的,哪能好參加工會呢?他想了三天,決定找梅佐賢,要把“滬江”那點股子退掉,勞資協商會議上的資方代表也不當了。

    梅佐賢以為他不過這麼說說罷了,看他态度很認真,而且十分堅決,就告訴他要請示總經理。

    徐義德不同意。

    梅佐賢把這樁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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