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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阿英和張學海早坐在靠窗口的闆凳上休息了。
湯阿英喝了口水,喘了一口氣,說:
“這個地方真大,繞了一個圈子,腿都酸了。
”
“隻是個小圈子!”張學海說,“還沒有走完哩!”
巧珠奶奶跨進房内,笑嘻嘻地接上來說:
“哪裡像個住宅,簡直是個大花園麼。
我這輩子連做夢也沒見過這樣好地方,現在卻住進來了。
……”
湯阿英想起上海剛解放那一年,奶奶整天唠唠叨叨個不完,怨天尤人脾氣不好,看啥都不順眼,她便說:
“現在日子好不好?”
“這個日子還不好?”巧珠奶奶認為湯阿英常常往外邊跑,看的好物事多了,眼光越來越大了,住進這樣房子還問好不好,用着責備的口吻對她說,“你還想過啥好日子?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們能在這裡住上一輩子,就不錯啦。
”
湯阿英聽出她話裡的意思,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卻說:
“你從前不是說,誰來了,還不是一樣做工,工钿還是那些,日子哪能會好呢?”
“你的記性倒真好!”巧珠奶奶望了湯阿英一眼。
“奶奶忘記了嗎?”
“過去的事,提他做啥?”
“怕你忘哪!”
“哼,看你嘴利的!”巧珠奶奶不服輸,但也不好賴賬,想了想,說,“那辰光,我不了解共産黨的事,你們為啥不給我說。
你們呐,隻曉得回家睡覺,起來上班,外邊世道變了也不告訴我。
幸虧我有我的老伴,餘大媽常到我家裡來談談,我到餘大媽家去,碰上餘靜,她也常給我講這講那。
我曉得共産黨是窮人黨,是給我們窮人辦事體的。
共産黨一來,世道就變啦,窮人有面子了,做工也光榮啦,鈔票值錢哪,日子好過啦。
不是共産黨毛主席,我們還不是住一輩子草棚棚,誰會給我們蓋這樣的好房子?連電燈都裝好了,想的真周到。
”
她指着吊在屋子當中的電燈,滿意地笑了。
張學海聽了她這一番話,也笑了,對湯阿英說:
“娘曉得的事體可不少哩,過去,我們和娘談的也實在太少了。
”
沒等湯阿英答話,餘靜和秦媽媽走了進來。
餘靜朝新房上下左右看了一下,對巧珠奶奶說:
“都安頓好了嗎?”
“大緻安頓好了。
住在這樣好的房子裡,今後刮風下雨再也不用愁了。
”巧珠奶奶眯起眼睛滿意地望了一下嶄新的房子,新粉的白牆,新油的綠窗,新裝的電燈,照得滿屋亮堂堂的喜洋洋的。
她聞着油漆和石灰的氣味,心裡十心喜悅,感激地說,“謝謝你,餘靜同志,分配給我們這樣的好房子。
”
“不用謝我,這是組織上分配的。
”餘靜說。
“也是經過你的手分配的。
”
“也不是,是大家讨論評選的。
”
“你總是這樣客氣。
”
“不是我客氣,事實是這樣的。
”餘靜望着新房子,想起過去的窮苦生活和革命鬥争,回憶地說,“講起來,全靠黨和毛主席領導我們鬥争,才有今天幸福的生活。
”
“我們有今天這樣好的生活,是無數革命先烈的血汗換來的。
”秦媽媽補充說。
“革命先烈?”巧珠奶奶愣着兩隻眼睛,困惑不解,工人新村和革命先烈有啥關系呢?
餘靜點點頭,從她深藍布的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筆記本,打開看了一看那些熟悉的尊敬的名字,激動地說:
“秦媽媽說的對!不說旁人,就說我們工人吧,鄧中夏,劉華,顧正紅他們領導工人鬥争,抛頭顱,灑熱血,犧牲了不知多少人,才換來革命的勝利。
新中國建立了,工人當家做主了,才蓋這些工人新邨來。
要不解放,我們工人還不是住一輩子的草棚棚嗎?”
湯阿英以崇敬的心情聽餘靜提到那些革命先烈的名字,顧正紅的英勇事迹她曾經聽秦媽媽講過,鄧中夏和劉華的鬥争曆史就不大清楚了。
她贊成餘靜和秦媽媽的意見:
“沒有過去革命鬥争,就沒有現在的幸福生活。
”“阿英這兩句話說的好!”餘靜對巧珠奶奶說,“我們要常常想想過去的生活。
”
湯阿英把剛才同巧珠奶奶談的話告訴了餘靜和秦媽媽。
秦媽媽指着餘靜手裡的筆記本說:
“你們曉得她這個本本裡記的是啥?”
“首長報告記錄,”張學海說,“廠裡工會的大事……”“這些都有。
”秦媽媽說,“頭一兩頁特别重要,那上面抄了許許多多的革命烈士的名字,剛才講的鄧中夏,劉華,顧正紅都有,這裡面還有袁國強烈士的名字哩。
她經常看這些名字。
有辰光,她也拿給我看。
一看到這些烈士的名字,我們心裡痛得像刀剜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