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不去講呀?”
朱瑞芳站在徐義德的面前,攔住他的去路,把他留在自己的卧房裡。
大太太告訴她吳蘭珍不願意結婚,根本談不進去。
她知道這是吳蘭珍的推脫之辭,大太太哪裡講得過吳蘭珍那張利嘴。
現在唯一的辦法要徐義德親自出馬。
姨父當面提出,吳蘭珍怎麼也躲閃不了。
可是徐義德不願意這樣做。
他說:
“孩子年齡還小,等兩年再說吧。
”
“這怎麼行?萬一出了事體,後悔就來不及了。
守仁已經答應了,還是趁熱打鐵好。
”
“那就讓他們兩人接觸接觸再說,合的來,不用大人幫忙,他們自己也會好起來的。
”
“大人從旁說兩句,不是好的更快嗎?”
“她姨媽說了都不行,我這個姨父更隔了一層,說也是不派用場。
”
“為啥不派用場?”朱瑞芳把眼睛一瞪,說,“她雖然姓吳,可是在我們徐家長大的,進大學的學費也是我們徐家出的。
她不聽姨父的話,簡直是忘恩負義!”
“學費是她姨媽的錢。
”
“她姨媽的錢,也是我們徐家的錢。
你去說,不行,我再去。
”
“你這是做啥?是談親事?還是和人家吵架?”
徐義德兩句話把朱瑞芳說哭了。
她竭力抿着嘴,等了一會,說:
“誰叫她不聽話的!”
“你讓我走吧,好啵?我有要緊的事哩。
”
“再要緊的事,也沒有比守仁的事要緊。
你答應了再走!”
朱瑞芳兩隻手叉在腰裡,氣勢洶洶地擋住徐義德。
“樓下的客人等了我好半天啦,不下去,像話嗎?”徐義德的語氣近于哀求了。
“什麼鳥客人,讓他在樓下等着!不高興等,走好了。
……”
“噓!”徐義德見她聲音越來越高,怕樓下客人聽見,小聲地說,“說話聲音小一點,好啵?”
她有意把嗓子提得更高:
“那你答應我,要不,我下樓把客人轟走,我們慢慢談。
”
徐義德忍住氣,放下笑臉,接二連三地說:
“好,好好,好好好!”
他身子一閃,溜出了朱瑞芳的卧房。
在甬道上,他聽見朱瑞芳在卧房裡不滿地說:“兒子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何苦這樣操心!随守仁去,他愛找誰就找誰。
”徐義德慌慌張張下了樓,怕朱瑞芳從後面追上來。
走到客廳門口,他站下來,喘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然後才安詳地走了進去。
馮永祥從客廳裡迎了上來:
“德公這麼忙?我怕你不下了樓哩。
”
“太太多,事情當然也多!”江菊霞坐在沙發上冷笑了一聲。
徐義德發覺江菊霞已經聽到剛才樓上那一幕戲了,他眉間一皺,撒了個謊,很自然地掩飾過去:
“守仁這孩子總是不聽話,也不管有沒有客人來,抓住我不放,一定要我帶他去看電影。
你們說,我哪裡有閑工夫陪他看電影。
好說歹說,他才答應由他娘陪去看。
下來遲了一點,累你們等了一會,實在對不起!”
“聽說守仁出來以後變好了,是啵?”
“确實有了很大變化,現在整天蹲在家裡用功讀書,不出去亂跑了。
就是愛看個電影,也要拉着家裡人一道去。
”“這樣很好啊!恭喜恭喜!”馮永祥向徐義德作了一個揖。
“謝謝你的關懷。
”徐義德向他拱拱手。
馬慕韓等他們坐下來,慢慢問道:
“朝鮮停戰協定看了嗎?”
“這麼大的事體,怎麼能不看?中朝兩國的停戰命令也看了。
這兩天給家裡的事情絆住腳,沒有上會裡去。
正想今天抽個空,看看你幾位,恰巧祥兄的電話來了,說你們要到我家來談談,這再好也沒有了。
”徐義德猜出馬慕韓今天來的用意,他站了起來,對大家說:“我們書房裡去談吧。
”
大家在書房坐下。
等老王把茶端進來,他把門關上,回到沙發上坐下,說:
“這裡安靜些,沒有閑雜的人出入。
”
五反運動以後,徐義德特别小心,要談私房話,總設法避開家裡的人,特别是那些工友。
他們聽到三言兩語,沒頭沒尾傳出去,叫人疑神疑鬼。
馬慕韓還是林宛芝過三十大壽那天在書房裡坐了半天,好久沒有來過了。
他感到親切而又安靜。
這書房隻有朝南幾面窗戶對着花園,三面都是牆壁;關起門來,誰也進來不了。
在裡面談話,外邊誰也聽不見。
他巡視了一下,說:
“這确實是談話的好地方。
”
“大家不嫌棄的話,歡迎你們常來坐坐。
”
“隻要你歡迎,沒有人不願意來的。
”
馮永祥以為江菊霞講他,他想聲辯,又不好措詞。
徐義德知道江菊霞指責的是他,因為江菊霞幾次要上徐公館來,給徐義德擋了駕,告訴她在家裡談話不方便。
過了好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