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怕管秀芬這些人嘴不緊,要是漏出去,傳到廠長的耳朵裡就麻煩了。
總經理知道了更不得了。
他雖然坐下來了,神色還是不定。
他喝了一口開水,心裡稍為安靜一點了。
他看了看四周的人,默默地沒有做聲。
餘靜看他驚惶不安的和疑慮的眼光,便望着管秀芬向門口努努嘴。
管秀芬會意地把門關上了。
餘靜安慰他:
“有事體說好了,沒有關系。
”
勇複基說一句停一句,等一會兒,又低聲說一句,最後總算說完了。
末了他還不放心地加了一句:
“我到這裡來,可不要讓梅廠長曉得。
”
“你放心,這裡沒人告訴梅廠長的。
”餘靜說,“就是梅廠長曉得了,也不怕。
你做的很對。
這樁事體應該和工會商量一下。
徐總經理要抽回墊款,可以正大光明來辦,為啥偷偷摸摸的呢?”
“是呀,”勇複基吃了一粒定心丸,心裡平靜的多了。
有了餘靜的支持,他的膽子壯了起來。
他的聲音高昂起來,慢慢地說,“就是這個話啊,我當時真想問個明白,他不等我開口,就匆匆忙忙走了。
經過‘五反’了,你看,他在我們這些人的面前,還是那麼大的架勢!”
“就是你好說話,”郭彩娣說,“要是我哇,才不聽他那一套哩!徐義德憑啥要抽廠裡的錢?派啥用場!要七億,這是多麼大的數目呀!就是一萬塊一張的票子,也要七萬張哩?誰拿的動?要叫汽車搬運才行哩!……”
管秀芬噗哧一聲笑了。
郭彩娣不了解她笑啥,嚴肅地責備道:
“講正經話!你也要笑!吃了笑婆婆的尿了。
”
“人家不用那麼麻煩,開張支票就行了,多少個億也不要緊。
”管秀芬說。
“你整天錢莊裡進銀行裡出,我當然沒有你清楚。
”
“我就沒到銀行裡存過款!”
“你們别鬧了,人家在等着哩。
”秦媽媽指着勇複基說,“餘靜同志,我看這筆款子不能叫徐義德抽走,說啥也得先繳了稅款。
”
“好,”趙得寶贊成秦媽媽的意見,說,“不能拖欠稅款,讓他把現錢拿走!”
“稅款遲交一天,”勇複基補充道,“就要繳一天的滞納金,這個數目也很可觀。
”
“那更不能讓徐義德抽現款了。
”郭彩娣拍着胸脯說,“我們和你找徐義德評理去!”
郭彩娣站起來,走到勇複基面前,一把拉住他,真的要和他一同去找徐義德。
勇複基穩穩坐在那裡,把郭彩娣拉了下來,和他一同坐在長凳上,用着懇求的口吻說:
“你别急,先商量商量再說。
”
他的怯生生的眼光望着餘靜。
“看你這個人,生怕樹葉掉下來打破了頭。
徐義德見了你,難道把你吃掉了不成?有我們哩,他敢動你一根毫毛!”郭彩娣坐在長闆凳上說。
“不,不是這個意思,”他焦急地為自己辯解,“事體總要先商量一下,不能這麼莽撞。
”
“事體明擺着他不對啊,總經理不能不講理。
”
“彩娣,商量一下也好。
”湯阿英看勇複基急得滿頭滿臉是汗,同情地說,“徐義德家裡不辦紅白喜事,他也不該欠人家的債,要這許多錢做啥?聽說他在香港還有一個廠,他弟弟解放後就沒回來過,一直在香港,也很有錢。
徐義德不會缺錢用的。
他早不要這筆錢,晚不要這筆錢,偏偏現在要這筆錢,這裡面一定有鬼!”
“阿英想的周到,但究竟怎麼一回事,還說不定。
這七億是徐總經理的個人墊款,沒有入賬是不是?”
“徐總經理不肯入賬,不是我不入賬。
”勇複基表白道,“要是入賬,問題就不同了。
”
“他的錢,他有權力不入賬,這和你沒有關系。
他也有權力抽回墊款!……”
郭彩娣打斷餘靜的話:
“你同意讓他抽走?”
“你反對嗎?”
“七個億呀,餘靜同志。
”
“他要抽走,隻好讓他抽走!”餘靜斬釘截鐵地說。
她看到勇複基眼睛裡驚詫的光芒,又說道:“但是要先繳稅款,國家的稅收不能拖欠,拖欠一天多繳一天滞納金,對他也不利。
”
勇複基點點頭,感到餘靜處理的很有分寸,差一點連他也沒想到這一層。
怪不得梅廠長态度那麼強硬哩,原來他不是完全沒有理由。
餘靜接下去對勇複基說:
“你告訴梅廠長,應該先繳了稅款,餘下的現款,徐總經理可以抽,不夠的話,下個月繼續抽好了。
”
“要不要再考慮一下,七個億呀,餘靜同志。
”郭彩娣說。
“我曉得。
”餘靜肯定地說。
“我對梅廠長說?”勇複基一想到梅佐賢那副腔調就有點膽怯。
“你不說,工會可以說。
不過,他如果問工會哪能曉得的怎麼辦呢?”
勇複基遲遲疑疑地說:
“看樣子,隻有我說比較好。
”
“梅廠長不敢對你怎麼樣的,你大膽說好了。
”餘靜說,“有啥事體找我好了。
”
勇複基勇敢地站了起來,說:
“好,我今天就給他說。
”
勇複基走到門口,餘靜又加了一句:
“和梅廠長談了以後,向我彙報一下。
”
她打算向區委楊部長請示一下,再最後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