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裡去學習,他臨時代理黨委會的書記,自己經驗不多,能力有限,區裡沒有指示,他不好随便動手。
今天聽了徐義德這番話,原來他有苦衷。
這次全業申請公私合營,他還做了不少工作哩。
趙得寶說:
“啥事體都要有人帶頭,徐總經理推動大家公私合營是好事體……”
“這是我應該做的事體……”
門外忽然有一個人跑了進來,大聲叫道:
“公方代表來了……”
大家不約而同地蜂擁到門口,郭彩娣和湯阿英她們幹脆走到馬路上,隻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像流水一般,可不清楚誰是公方代表。
管秀芬一把抓住剛才報告的女工問:
“在啥地方?”
徐小妹說:
“到隔壁紗廠去了……”
“那你為啥說公方代表來了?”
“隔壁廠的公方代表來了,我想,他們一同出發,我們的公方代表大概也來了。
”
“不問個青紅皂白,見了小麥當大蔥!”
“隔壁公方代表坐啥車子來的?”湯阿英關心地問。
“汽車!”徐小妹簡單答複了一句,就躲到趙得寶背後去了,她怕管秀芬追問。
“公方代表坐汽車來的,”湯阿英大聲說,“大家注意看汽車。
”
湯阿英和大家的眼睛瞅着馬路,想在人群中發現汽車。
她們望了許久,遠遠瞧見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在流水般的行人當中緩慢地開來,越開越近,湯阿英忍不住招手歡呼道:
“公方代表來了,公方代表來了!”
大家又擠到門口,那輛黑色小汽車真的開到廠門口來了。
陶阿毛想搶上去給公方代表開車門,可是汽車不停,嗚嗚地向周家橋方向開去了。
大家并不失望,眼睛還是望着馬路上的人群,在等候小汽車。
“公方代表怎麼還不來?”郭彩娣問管秀芬。
“也許公方代表不認識路,找不到我們的廠。
”“哪有這樣的事,”湯阿英說,“就是不認識我們的廠,問一聲長甯路上的滬江紗廠,啥人不曉得?小管,你别開公方代表的玩笑。
”
“誰開玩笑?”
“你還不認識?”湯阿英指着管秀芬的鼻子說,“小管,等會公方代表來了,我告訴公方代表,收你的骨頭。
”“那可不行。
”郭彩娣說,“小管沒有骨頭,就嫁不出去了!”
管秀芬恨不能罵郭彩娣一頓,她看見背後許多雙眼睛在盯着她望。
“你再說……”管秀芬把右邊黑烏烏的辮子往腦勺後一甩,臉對着門口,說,“不理你!”
“不理我,沒有關系。
”郭彩娣并不放松,有意逗她,“要是不理别人,可就要跳井了。
”
管秀芬低着頭,在玩弄拖在胸前左邊的辮子梢,羞澀地不聲不響。
大家的眼睛都望着她。
湯阿英在旁邊湊趣地說:
“小管,怎麼成了啞巴哪?”
在大家的眼光下,管秀芬偷偷地望着門外,她希望公方代表馬上就來,好給她解圍,可是馬路上人群當中沒有一輛汽車,真是急人,恨不能地下有個洞,她好鑽下去。
地下沒洞,四面有人,正在她狼狽不堪的辰光,餘靜從馬路對面的公共汽車站走了過來,一眼給她看見,她推開人群,高興地大聲叫道:
“餘靜同志回來了,餘靜同志回來了!”
她這麼一叫,引起了大夥的注意,全擁到門口,湯阿英走在最前面,一把抓着餘靜的手,說:
“學習的好嗎?餘靜同志。
”
“很好。
”餘靜望了大家一眼,看見那麼多人,她奇怪地問道,“你們都在這裡等啥?”
“你不曉得嗎?今天公方代表要到我們廠裡來,我們都在等公方代表哩。
”徐義德說。
“是呀,”梅佐賢趕過來和餘靜握了一下手,說,“我們都在等哩。
”
“公方代表來,為啥要這麼多人等呢,耽誤生産,耽誤工作,不好。
”
“我們下了班,反正沒事。
”湯阿英走過來說。
“大家都回去吧!”餘靜說。
“那怎麼行?”徐義德搖搖手,說,“大家都要歡迎公方代表,公方代表不來,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走。
”
“是呀,我們一定要等公方代表來,”這是大夥亂哄哄的聲音。
“餘靜同志,”湯阿英說,“你也在這裡等一會,和我們一同歡迎公方代表,好啵?”
餘靜微微笑着,沒有回答湯阿英。
嚴志發從馬路的人群中匆匆忙忙跑了過來,站在餘靜背後,聽大家的談話,忍不住哈哈大笑,大聲說道:
“你們要歡迎公方代表嗎?”
大夥答道:
“是呀!”
“餘靜同志就是公方代表!”
嚴志發說完了,廠門口頓時爆裂開巨大的歡呼聲,有人叫了起來,有人跳了起來,連馬路上的人也過來看熱鬧了。
無數隻手伸向餘靜面前,緊緊和她握着,團團把餘靜包圍在當中,水洩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