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的情況他不熟悉,自己又是從福佑藥房來的,人家會不會有意見?自己業務經驗和大家差不多,半斤八兩,有啥本事來當領導?他想到區裡再提一次意見。
請區裡考慮,另外派一個人來領導。
他做啥具體工作都可以,保證不鬧情緒,立刻想到現在自己已經是黨員了,第一次黨分配給他這個新黨員的工作,他就再三講價錢,不對呀!影響也不好呀,黃仲林同志說的好,隻要根據黨的路線政策,緊緊依靠群衆,團結教育改造資方,一定能把這個任務擔當起來。
他決心和大家一道完成黨給他的這個光榮任務,有事,和群衆商量,特别要尊重王祺和葉積善的意見,重大的事,還要和資方柳惠光商量。
大家意見一緻,辦起來就順手了。
他虛心謹慎地勉勵自己。
不久以前,柳惠光在考慮怎麼做好區店的工作。
雖然這個擔子不輕,但他感到這是領導上對他的信任,區店副經理和利華藥房經理比起來,責任更重了,不隻管一家藥房,要管全區的藥房啊,他心裡十分歡喜,沒料到提升得這麼快,等他晚上回到家裡,想起區店的業務,自己沒有經驗,過去沒人管過全區的藥房,扯皮的事一定不少,這家要配貨,那家軋頭寸,不能不全滿足,也不能全滿足,誰也不好得罪呀,這不是要他作難人嗎?他又想起區裡那些同業,個個眼明手快。
在上海灘上混了幾十年,那些老闆都很精明,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
這個區店副經理一定是沒人肯擔任,才推到他頭上,他親自到區上找了區長,提了意見,再三推辭,沒有成功,認為他可以勝任,他推辭不了,就采取拖的辦法,一直借故沒有空,不和童進談區店的事。
他想想過去,上海灘上的資本家多麼吃香,一進一出,好不威風。
解放初期,資本家的地位也還不錯;碰上“五反”,觸了黴頭;調整工商業,成立全國工商聯,名利雙收,确實有點甜頭;可是全市公私合營,大權旁落了,領導靠公方,工作靠職工,他這個經理夾在當中,有啥職權?能起多少作用?他都十分懷疑。
從此以後,他業務不用兜,工資不擔憂,财務不發愁。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不求有利,但求無過,得過且過。
做好經營管理,愛惜企業财産,關心企業前途,他興趣缺缺。
原來他以為區店副經理位置不低,提升的也快。
現在想想,王祺是他手下的店員,也當了區店副經理哩,可見副經理沒啥了不起。
并且經理是童進,這位福佑藥房的會計主任,年紀輕,資曆淺,更無資産,憑啥要爬到他的頭上呢?如果派一個老幹部來,或者派區裡的首長來擔任區店經理的職務,他無話可說,偏偏派童進來,叫人實在難以忍受啊。
他是利華藥房的大老闆,要在福佑藥房的一名店員手下工作,這哪能行呢?他對區店副經理的職務和利華藥房經理的地位,都沒有興趣,可是又不敢正面和童進、王祺談,他們有後台,是黨派來的,王祺是共産黨員,區裡藥房的黨員好像都歸他管,更是碰他不得。
童進是不是黨員,他不得而知,但看上去,童進的地位比王祺還高,大概是個黨員。
朱延年就是在童進手裡栽的筋鬥,對童進,尤其要特别謹慎小心,絲毫不能疏忽。
他既不敢正面說了自己的心思,也不甘心目前的地位,于是消極以退為進。
他見童進和王祺站在他前面,不能不理睬他們,停了下來,看童進怎麼說。
“今天有空談嗎?”童進指着王祺說,“我們等你好久了。
”“等我好久了?”柳惠光驚詫地說,“那太對不起你們了。
”
“是不是現在就談談?”
“現在?”
“一點不錯。
”
“我還沒有準備哩。
”
“先聊一聊也好。
”
柳惠光步步退讓,童進步步前進,叫他無從躲閃。
他看王祺一直沒有吭聲,究竟是他手下多年的夥計,不像童進那樣盛氣逼人。
他笑着對王祺說:
“是不是準備一下再談比較好?”
王祺對區店的事也沒多大的興趣,順口應道:
“準備一下也好。
”
“這沒啥要準備的,如果一定要準備,先交換交換意見,也可以說是準備。
”
“我贊成童進同志的意見,”葉積善站在王祺右側說,“最近區裡催我們快點籌備,同時也希望早點成立,有些事體好聯系。
”
“你的道理也對,”柳惠光想起葉積善也是福佑藥房的,和童進穿連裆褲。
童進有啥意見,他總是舉手贊成,以後和他往來,也得小心,不可大意。
他喘了一口氣,說,“不過醞釀成熟一點,籌備起來順手。
成立以後辦事周到,也有好處。
”
“你今天晚上一定不肯談嗎?”
“童經理要談,我當然沒有意見。
”
“那就談吧。
”童進向樓梯上走去。
柳惠光無可奈何跟在他屁股後頭,邁着遲緩的步子,王祺走的也不快,葉積善走在最後,隻好慢慢跟着走,走兩步,等一步,好不容易,大家終于走進了經理辦公室,坐了下來。
童進開門見山地說:
“柳經理,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
“我的意見?”柳惠光向經理室四面望望,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