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入夜後的青龍衛所與往常不同,在衛所門外挂起了兩盞燈籠,而巡吏長則站在門口焦急地眺望着南鄭方向的大路。
巡吏長是個謹慎的老官僚,他急切盼望着靖安司的調查人員到來,到時候那個麻煩的樵夫就可以交給他們,自己就不必負責什麼了。
很快,黑夜中傳來一陣馬蹄聲,巡吏長松了一口氣,整了整衣襟,走下台階拱手相迎。
等到阿社爾走近,巡吏長忽然才注意到這個靖安司的“道士”居然是個南蠻人,不禁投來一束疑惑的目光。
“你覺得我象是南蠻人嗎?”阿社爾故意問道。
“啊……”巡吏長沒料到他會這麼問,一時間不知道回答什麼好。
“放心好了,我不會渾身散發出瘴氣,因為季節還沒到呢。
”阿社爾覺察到了巡吏長的心思,于是開了個玩笑。
後者把這誤讀為是一種憤怒,吓的擺了擺手,連連說:“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
阿社爾吓唬完巡吏長,徑直進了衛所。
衛所大堂中有七、八名巡吏,他們是今日參與追捕行動的人;他們被告之在靖安司的人抵達之前都不能離開,于是隻好饑腸辘辘地耐心等候着。
阿社爾心裡很同情這些基層人員,于是省略掉了寒暄,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當時檢查犯人的時候你們誰在場,我希望聽到親臨者的描述。
”
那一老一小兩名巡吏站出來,把整個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阿社爾聽完之後,皺了皺眉頭,問道:“他的身份清楚了嗎?”
“他是遼陽縣裡的一個農民,叫于程,本地民籍,至少名刺上是這麼寫的。
”
“那麼現在他人呢?”
“死了。
屍體我們已經從懸崖底下找到,現在就擱在地窖裡。
”
“帶我去看看。
”
于是由老巡吏擎着一柄燭台帶路,阿社爾、巡吏長和那名年輕巡吏緊跟在後面。
一行人沿着狹窄的陰暗台階來到了衛所的地窖。
在三月的漢中,地窖相當陰暗,而且幹冷,牆壁上都挂着一絲一絲的白霜。
老巡吏把燭台高高懸起,光芒也隻能照到周圍一點地方而已。
屍體就停放在地窖的正中央,扭曲的身體僵硬地橫卧在一塊門闆上面,上面被一張草席潦草地蓋着,在忽明忽暗的燭光照耀下顯得格外恐怖。
阿社爾走近屍體,叫老巡吏把燭台放低,然後俯下身子掀開竹席。
于程的屍體摔的血肉模糊,腹腔内的内髒被擠壓的粉碎;由于他是面部着地,所以五官完全變形扭曲,隻有一隻眼球稍微脫出了眼眶,兀自空洞地望着天花闆。
阿社爾厭惡地抽了抽鼻子,用手指将于程的眼球推回眼眶内,合上他的雙眼,然後擡起身體示意可以離開了。
回到樓上以後,巡吏長指着地上說:“我們還在這個人的柴堆裡找到些東西。
”
在旁邊地闆上扔的是于程的遺物。
擱在最上面的是一盤異常結實的麻繩、兩把抓鈎與一袋滑粉,還有一個布包。
阿社爾把它打開,發現裡面是三根制作精良的銅針,兩寸見長,針上有倒鈎與凸刺,不知道做什麼用的。
“這是做什麼用的?”阿社爾指着銅針問。
周圍的人面面相觑,都搖了搖頭。
阿社爾沒辦法,隻好将盛放着銅針的布包小心地折好,揣到懷裡,在竹簡上敲了一個“物證已取”的印鑒。
“屍體你們就地燒了吧,骨灰回頭叫他們鄉裡的人來取。
其他遺留物先存放到你們這裡。
”
阿社爾交代完以後,轉身離開了衛所。
他在門口把自己的坐騎從柱子上解開缰繩,翻身夾夾馬肚子剛要離開。
忽然那名年輕巡吏從門裡追了出來,叫着請他留步。
阿社那牽住缰繩,就在馬上問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年輕巡吏把吏帽捏在手裡,有點猶豫地說:“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線索……其實隻是個小細節……可能無關緊要。
“要緊與否,這個由我們來判斷。
”
“唔,是這樣……”年輕巡吏呼出一口氣,“那個樵夫被我們逼到跳崖的時候,我站的位置離他最近,我聽到他臨跳下去之前喊了一聲‘師君賜福’。
”
“師君賜福?你确定沒有聽錯嗎?”
“絕對沒有,我那時候離他也就十幾步的距離吧。
”
阿社爾點點頭,掏出馬匹挎袋裡的筆墨,把這句話寫在袖口,然後策馬離開。
回到靖安司,阿社爾将在衛所看到的情形彙報了一遍,并把那三枚銅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