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南鄭幾百裡路以外的徐永沒有聽到這番任性的話。
他此時正身處岷江河畔青城山麓的一處草廬中,可以依稀看到都江郾寶瓶口,看岷江江水洶湧地從這個前朝李冰的遺迹兩側洶湧流過,發出轟然的聲音。
自從他被司聞曹秘密地送到成都以後,司聞曹正司把他安置在了都江郾附近的一處安全房子内。
這處房子是司聞曹的産業,專門用來安置身份特殊的人員。
附近的農民和漁民隻知道這棟草廬與官府頗有關系,于是也都很少接近,更不要說對裡面的人産生興趣了。
陪同徐永一起的有兩個人,他們負責這位流亡者的安全;另外一方面,他們也負責監視徐永。
一旦徐永有逃走的行為——這種事經常發生在流亡者身上——他們可以不經請示直接格殺。
成都司聞曹的負責人董允曾經非公開地接見了徐永。
郭攸之首先對徐永棄暗投明的行為表示贊賞,然後說目前朝廷還不能公開對他予以褒獎;等到這一次的戰事結束以後,諸葛丞相會向朝廷進一份獎懲升遷表,到那時候徐永會和那些戰争中立下功勞的人一并進行封賞。
于是在現階段,徐永隻能蟄伏于江邊的草廬中,每日無所事事地翻閱着經書,要麼就在院子裡打打拳。
原則上司聞曹并不禁止他外出,但每次出去總會有兩個人緊跟着,所以徐永每天隻在快接近傍晚的時候去江邊散散步。
這一天傍晚,徐永如平常一樣,在兩位“跟班”的陪同下沿着山間小路前往江邊散步。
這一條小路依山勢而行,原本隻是憔夫和放羊的農民踩出來的一條痕迹,後來被官府整修拓寬過。
路面尚算平整,隻是有些地方蜿蜒曲折,走起來十分驚險。
小路兩側均是郁郁蔥蔥的密林,植被茂盛。
松樹、柏樹伸展出的樹枝往往交錯過小路上空,将路面掩映成一條綠色甬道。
行人與江水之間相隔隻有幾丈,甚至能呼吸到那種江水的潮濕氣息。
徐永穿的是一身短袖束口的絲布衫,袖口和褲管都用繩子縛緊,腳上是一雙藤草平底鞋,這樣方便在山中穿行。
他身後的兩個人也都是同樣的裝束,隻是比徐永在腰間多懸了一把短刀。
三個人輕車熟路地行走于小路上,不時扶一下兩邊的樹杈,以免被地面的苔藓滑倒。
昨天剛剛下過一陣雨,地面相當潮濕。
徐永走在最前面,兩位陪同者則在他身後三尺緊緊地跟随。
徐永一邊走一邊做着深呼吸,雨後的氣息聞起來十分惬意。
小路在前面突然急速轉向右側,徐永放慢了腳步。
一是防止速度太快沖出懸崖去,二是為了讓後面的人放心:那兩個陪同者一旦視野裡看不到徐永,就會變的十分緊張。
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大腿因運動而微微發酸。
當那兩個陪同者也轉過彎來的時候,他們驚訝地發現徐永沒有往前走,而是蹲在地上。
陪同者之一問道:“徐先生,怎麼了?”徐永皺起眉頭,用手指了指他身前的地面。
陪同者們循着他的指尖望去,看到混雜着泥巴與樹葉的路面上有一個腳印,在濕土顯示的十分清晰。
“這是什麼?”陪同者問道。
“一個腳印。
”
“那又怎麼樣?”
“一個不同尋常的腳印。
”徐永說,他畢竟是一名專業的情報官員,對于危險有着天然的嗅覺。
陪同者想問問這個腳印究竟為什麼如此不尋常,但是這個問題沒有機會問出口。
在突然間,五個黑影從兩側的灌木叢裡跳出來,兩名陪同者甚至連呻吟都沒來得及發出來就倒在了地上。
徐永僥幸躲過了第一次襲擊,他立刻貓起腰抱住其中一個黑影的腿,拼命向前推去。
在狹窄的小路上這個攻擊策略很有效,黑影無法攻擊到位置比較低的徐永,又施展不開手腳,結果被狼狽地推倒在地。
徐永一見得手,立刻跳起來朝前跑去。
這條路他已經走過了十幾遍,前方有一處通往山頂的岔路,那裡有一處守林人的屋子。
徐永拼命地跑,兩條腿交替在泥地上快速移動。
他跑的十分狼狽,連滾帶爬,但畢竟已經與身後的黑影拉開了一段距離。
他沒有餘暇思考那些黑影到底是誰派來的,他現在隻是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
越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