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在南鄭造成混亂,遲滞任何可能擾亂他們逃亡計劃的行動。
這樣一來,在整個南鄭還在為并不存在的敵人而困守城中的時候,李平和燭龍已經優哉遊哉地踏上去魏國的路上。
那些忠心的丞相府衛兵守着一處空府邸,這樣所有人會以為李平仍舊在丞相府内議事,戒嚴令的花招效果也就能更持久……”
“看來,他在糧草上玩的花樣也是同樣的動機。
”
“不錯,隻不過針對的人不同。
那份經過修改的數據可能隻是冰山一角,李平也許在整個運補流程中都動了手腳,以此來向諸葛丞相證明糧草無虞,盡可放心在前線對峙。
這樣他就可以保有漢中最高負責人的身份,并利用這一權限來為自己的逃亡創造條件了——比如那個戒嚴令。
”
“真是個絲絲入扣的缜密計劃,這絕對是經過長期謀劃的。
”
“也許這是燭龍的傑作,他真是個深知蜀漢内情的人。
”荀诩感歎道。
杜弼問道:“你現在能确定他的身份了嗎?成藩還是狐忠?”荀诩擺了擺手,用一種非常苦澀的語氣回答:“還沒,其實現在隻要去他們各自家裡看一眼就會知道,不在家的那個肯定是。
可惜我現在沒時間去查這件事——何況燭龍的身份現在其實已經無關緊要,我們現在首要任務是盡快阻止李平的出逃。
“這倒是,那麼你知道他會走哪一條路線嗎?”
“這就是我為什麼急于拿到昨天南鄭外圍監視記錄的原因了,李平如果逃走的話,一定會路過其中的一個哨所……”荀诩又甩鞭催了一下胯下的馬匹,“我們現在回道觀,裴緒應該已經動員好了全部人手。
我們盡快出城取得報告,确認李平的逃亡路線,追上去!”
杜弼回首看了看遠處城門頂樓飄揚的旗幟,不無憂慮地說道:“現在的問題是,要如何突破城門的封鎖。
”
“不錯,這是我們目前最大的問題……”
很快荀诩就知道,他這句話大錯特錯了。
當他們兩個人即将進入“道觀”所在城區的時候,看到阿社爾迎面飛騎而來。
荀诩一楞,快馬一步,沖過去大聲喊住他,問他是否通知了裴緒。
阿社爾寬闊的額頭沾滿了汗水,眼睛中還留存着極度的震驚。
他看到荀诩,大喊一聲:“荀從事!”聲音裡滿是惶然。
“發生什麼事了?”杜弼這時候也從後面趕了過來。
“道觀……道觀……”阿社爾結巴了幾次,才組織起通順的語言,“道觀被一批衛戍部隊士兵包圍了!!”
一陣堪比朔漠冬夜的冷風吹入荀诩身體,象元戎弩箭一樣釘入他的胸膛。
荀诩按住胸口忍着心髒抽搐的疼痛,強作鎮定地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見到裴緒了嗎?”
阿社爾擦擦額頭的汗,回答道:“我返回靖安司後,跟裴大人轉達了您的交待。
還沒等我們有所行動,忽然外面就沖來一大批衛戍部隊的士兵,将道觀團團包圍。
為首的隊長跟裴大人認識,他說這是上頭的命令:今天早上從丞相府發給他們一封公函,說靖安司内部隐藏有敵人内奸。
在奸細身份确認之前,禁止任何人離開靖安司。
”
“這封公函自然也是李平簽署的喽?”
“是的,而且授權級别相當高,連姚大人都束手無策。
隊長雖然表示同情,但他說這是公務,不能通融。
我是趁包圍圈還沒形成,從一個後門跑出來的。
您可千萬不能回去!”
荀诩聽完阿社爾的話,在馬上保持着沉默,一種混雜着憤怒、懊惱、沮喪與昂揚鬥志的情緒流遍了他的全身。
毫無疑問,這是李平在逃亡前特意為荀诩準備的一步棋,一步令靖安司癱瘓的狠棋。
那些士兵不知道自己的最高上司已經逃亡了,他們仍舊忠誠不渝地執行着命令。
這是蜀漢軍隊最大的優點,而現在卻變成了一個最為棘手的麻煩。
盡管李平已經不在,他的權力仍舊發揮着效果。
丞相府與靖安司之間陷入全面對抗,而靖安司毫無勝算可言。
荀诩緩緩地環顧四周,心中忽然意識到:靖安司在南鄭城内突然之間被徹底孤立,現在四周全都是敵人。
※版本出處:幻劍書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