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這些細節一半是來自于黃預和其他五鬥米教徒的供詞,另外一半則是他自己的推斷。
三年來他一直時時思考着那一次的失敗,所以對這些數據與細節可以說是爛熟于胸。
“對于以上指控,你是否承認呢?”荀诩逼問。
出乎他的意料,燭龍立刻毫不猶豫——在荀诩看來甚至有些得意——地回答:“不錯,你的推測雖不夠嚴謹,但與事實基本一緻。
”
“既然你承認,那麼好吧,那麼請問哪一件事能夠證明你的忠誠?哪一件事又給我國帶來過利益?”
“我可以反問一下麼?我國在這次事件中究竟損失了什麼?而曹魏又得到了什麼呢?”
“我國損失了貴重的技術兵器資料,這會讓漢軍在隴西流出更多的鮮血!”
燭龍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這叫荀诩很惱火:“孝和,我剛才已經說過了,事情往往不是我們在表面看到的那樣。
仔細分析這件事的結果我們就會發現,蜀漢表面上似乎失敗,但卻是最大的赢家。
”
“荒謬!”
“首先,蜀漢成功地鏟除了五鬥米教在漢中最後的殘餘勢力,這既減少了社會不安定因素,也削弱了魏國間諜的生存土壤;其次,魏國最優秀的諜報人才之一死在了南鄭,這對魏國情報工作是一個很大的損失。
”
荀诩忍不住插嘴大聲說道:“你這是本末倒置,不錯,這兩點确實是曹魏的損失,但他們卻籍此獲得了夢寐以求的弩機技術。
”
“這正是我正要說的第三點了。
孝和你應該也知道的,魏國軍械制造負責人馬鈞曾經表示,這兩項産品的技術含量很低,甚至連他都可以将其效率提高五倍到十倍。
這讓期待很高的軍方十分失望,成為導緻天水弩機作坊計劃流産的直接原因。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這件事荀诩曾經聽杜弼說起過,當時他隻是覺得曹魏的人不識貨,沒加多想,現在仔細回味起來确實蹊跷。
面對燭龍的問題,荀诩遲疑起來。
燭龍并沒有期望荀诩回答,他自己繼續說道:“原因就隻有一個,魏國從來沒有獲得‘元戎’與‘蜀都’兩項技術。
”
“這怎麼可能?!”
“如果圖紙是假的,那麼就是可能的。
”
“你是說圖紙被調過包?”
“不錯,糜沖送回魏國的實際上是兩款三年前的過時型号。
”
荀诩一直緊繃着的眉毛松弛了下來,他又恢複了談話開始時那種略帶嘲諷與冰冷的表情:“你的辯解确實很有說服力,可惜你卻暴露出了一個極為緻命的矛盾。
”
“願聞其詳。
”燭龍回答,同時扭動一下身體,讓緊縛的藤繩松弛一些。
“你說圖紙被調過包,那麼請問是在什麼時候?糜沖在軍技司偷到圖紙以後,直接送去了前往隴西的糧草車隊,然後才去見你,這期間你根本沒有餘裕把圖紙調換過來。
當然,你可以說你一早就在軍技司調好了包,但我善意地告訴你,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
“為什麼不可能?既然我都有本事把軍技司的衛兵調開。
”
“當然不可能,弩機圖紙的保管與守衛是獨立的兩套系統;調閱圖紙要通過繁瑣的手續,我查過調閱記錄,并沒有你的名字。
”
“你的眼光果然相當敏銳。
”面對這打擊,燭龍絲毫沒有顯出慌張,從容不迫地說道:“事實上,我确實沒有能力在軍技司給圖紙調包,甚至我連衛兵都沒權力支開。
”
“這麼說你承認你的失敗喽?”
“你的分析非常精準,但我不能不代表别人不能。
”
聽到這番話,荀诩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從石闆上騰地站了起來,燭龍在南鄭内部還有同夥?燭龍沉着地看了看附近的動靜,徐徐說道:
“事實上,配合糜沖行動去支開守衛并将圖紙調包,這些事隻有一個人能做到。
”
“他是誰?”
“諸葛丞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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