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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雪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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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是雪雁,假如上天再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一定會選擇不登上那條去京城的船,随主子邁進賈府的朱紅大門。但是假如我已經進了賈府的門,即使上天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依然會扶着紅蓋頭下的薛寶钗,走進喜燭燃放的洞房。

    林如海出身列侯世家,功名進階,少年探花娶得公府小姐為妻,官拜巡鹽禦史,就算我高考發揮失常,曆史隻考了六十多分,我也知道巡鹽是個一等一的肥差,再兩袖清風,一年兩次冰敬和炭敬都是不會少的。林如海獨生愛女抛父進京都,随身隻帶了兩個人,一個奶娘,極老,老到林黛玉在賈府十年,她依然健壯如故;一個丫頭雪雁,極小,小到十年的時間也洗不脫她臉上的孩子氣——這不符合常理。奶娘和母親一樣,也許沒的選擇,但選擇帶什麼樣的丫頭進京,想必林黛玉還是有自主權的,畢竟也許将來在京都漫長的歲月裡,隻有這個從家鄉來的丫鬟陪伴左右。如果你是林黛玉,你會選一個什麼樣的人陪你呢?也許是聰明解事,幫的上手的,也許是溫柔體貼,會安慰人的,也許是性情投契,脾氣相投的。

    可惜,無論雪雁是哪種類型,她已經徹底被定義成一個永遠孩子氣的丫鬟,蒼白,單薄的沒有性格的一個名字,一個代号,僅僅代表着林黛玉同遙遠的那個江南之地的一點若有若無的關系而已。從此扶着林黛玉走過潇湘館結滿青苔的地面的不是她,聽賈寶玉溫柔的說,“若得你家小姐共鴛被,哪舍得你鋪床疊被”的,不是她,用手帕接住林黛玉口中咳出的一點猩紅的血的也不是她,是紫鵑。賈府裡别的丫頭,家生的奴才有父母,唱戲的丫頭有幹媽,做久了的丫頭有自己的手帕交,拜姐妹,隻有她,或許隻有林黛玉閑暇時掠過的思鄉的眼風而已。

    裡面床上的病人已經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外面管事的人來請,說前面用的着紫鵑。紫鵑是不肯去的,李纨歎氣道,“當真這林姑娘和這丫頭也是前世的緣法兒。倒是雪雁是他南邊帶來的,他倒不理會。惟有紫鵑,我看他兩個一時也離不開。”任是誰,此時也大概冷淡了那事主盡忠的心,換上新鮮的衣服,離了愁雲慘霧的潇湘館,往那鼓樂喧天的洞房而去。

    假如我是雪雁,假如上天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縱使主子巧舌如簧,天花亂墜,将那榮國府說成遍地黃金的地方,我也不會再去。除非,主子肯同我簽一張永不過期的合同,升職加薪,永為第一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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