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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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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們中間并沒有什麼第三者。

    而且已經是這麼些年前的事了。

    ”翠芝馬上很敵意問道:“你說什麼?什麼第三者?你是什麼意思?”世鈞沉默了一會,方道:“我是說那封信。

    ”翠芝向他看了一眼,微笑道:“哦,那封信!我早忘了那回事了。

    ” 聽她那口吻,好像覺得他這人太無聊了,一二十年前的一封情書,還拿它當樁了不起的事,老挂在嘴上說着。

    世鈞看她那樣子,就也不想再說下去了,就光說了一聲:“那頂好了。

    ” 他去洗了個澡出來,就到陽台上去坐着。

    黑色的天空裡微微有幾點星光。

    夜深了,隔壁一條弄堂裡的人聲也漸漸地寂靜下來,卻聽見一個人大聲打呵欠,一個呵欠拖得非常長,是納涼的人困倦到極點了,卻還舍不得去睡。

     弄堂裡又有一群人在那裡輕輕地唱一支歌,四五個人合唱着,有男有女,大概在那裡練習着,預備旅行的時候唱的。

     因為夜深人靜,恐怕吵醒了别人,把聲音捺得低低的,有一句老是唱得不對,便把那一句唱了又唱,連唱一二十遍。

    世鈞聽得牙癢癢的心裡發急。

    他們又從頭唱起來了,唱到那一句,還是認為不對,就又把那一句一遍一遍唱着,簡直不知道疲倦,也不知道厭煩。

    世鈞忽然覺得很感動,他覺得有些心酸,而且自己深深地感到慚愧了。

    他就在這時候下了決心,一定要加緊學習,無論如何要把思想搞通它。

    他們行裡的工會不很積極,并沒有學習班,所以也隻有自己看看書。

    他這一向書倒是看得不少。

    不過他總覺得,從理論到實踐這一關要是打不通,一切都是白費。

    但是在現在這家庭環境裡,簡直要有絲毫的改進都辦不到。

    照翠芝說來已經是省無可省了,她反正無論什麼都跟屏妮袁家裡比着。

    他現在漸漸覺得,要想改變他們的生活方式,用漸進的方法是不行的。

    ……除非是他索性離開家裡,到外埠去做事,先把他自己鍛煉出來再說。

    ——跟翠芝分開一個時期也好。

     他自從那天晚上有了這樣一個決定,就更迫切地留心找事。

    有一天忽然在報上看見政府招考各種人才到東北去服務,他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他何妨去試試看,考不上也就不提了,真是考上了,再跟翠芝說。

    那麼遠的地方,她當然是不願意去的,他可以想法子籌一點錢,留給她和兩個孩子作為安家費,數目不會太大,翠芝要維持像現在這樣的生活水平是不可能了,那也沒有辦法,反正他并不是不顧他們的生活,也就于心無愧了。

     他心裡憋着許多話,很想和叔惠商量商量。

    叔惠自從那天以後,倒有好些日子也沒上他們這兒來過。

    世鈞想着他在家裡樂叙天倫,就也沒有去攪擾他,隔了總有一兩個星期,方才打了電話給他,約他來吃晚飯。

    那天下午,世鈞卻又想着,他把叔惠約到這兒來,當着翠芝,說話反而不便,他不如早一點到叔惠那裡去一趟,或者邀他出去,或者就在他家裡和他多談一會,然後再和他一同回來。

    世鈞這樣想着,就也沒告訴翠芝他是到哪裡去,就出去了。

     他到了叔惠那裡,走到三層樓上,卻寂然無聲,不像有人在家。

    世鈞是來慣了的,他在房門口望了望,看見許太太歪在床上睡中覺,半睡半醒地拿着把芭蕉扇搖着,一半拍在身上,一半拍在席子上,那芭蕉扇在粗糙的草席上刮着,嗤啦嗤啦地響。

    世鈞便往後退了一步,在門上敲了敲。

    許太太問道:“誰呀?”一面就坐起身來。

    世鈞笑着走了進來道:“伯母給我吵醒了。

    ”許太太笑道:“就已經醒了。

    睡中覺也隻能睡那麼一會,多睡了頭疼。

    ”世鈞笑道:“叔惠在家嗎?”許太太道:“叔惠出去了。

    ”世鈞坐下來笑道:“伯母可知道,他可是上我們家去了?”許太太道:“他倒沒說。

    ”世鈞道:“我約他到我們那兒吃晚飯的,我來沒别的,就是想找他早點去。

    伯母可高興也上我們那兒吃便飯去?”許太太笑道:“我今天不去了。

    跟你說老實話,天熱,我真怕出門。

    ”世鈞便又問道:老伯也出去了?兒忙着寫标語。

    ”世鈞笑道:“老伯明天也去遊行嗎?”許太太笑道:“是呀,他那麼大年紀了,跑了去夾在那些年青人中間,我說你走得動嗎?他說還要扛上一個大旗呢!”世鈞聽着,便想起叔惠上次說的,說這次回來,發現他父親現在非常積極。

    他從前是個名士派樂天派,本來也是有激而成的,因為這社會上有許多事情是他看不慣的,現在解放了,一切都兩樣了,所以他做人的态度也跟從前不同了。

     許太太去給世鈞倒茶,一面和他閑談着,問他那兩個小孩幾歲了,上學沒有。

    倒了一杯茶送到桌上擱着,桌上的玻璃下面壓着一張照片,許太太便向世鈞笑道:“你看見過沒有呀,這就是叔惠的媳婦。

    ”世鈞别過身去看那照片,許太太喜孜孜地也伏在桌上一同看着,忽然聽見有人喊了一聲”伯母”,許太太和世鈞同時回過頭來一看,卻是曼桢。

    曼桢站在房門口,也呆住了,她大概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世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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