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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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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樓下後門上起了捶門的聲音。

    沒有别的響動,沒有人去開門。

    他走下樓去把門開了。

     進來的是高志元,手裡拿着一個似乎很沉重的紙包。

     "你還沒有睡?"高志元粗聲問道。

     "你這時候才回來。

    到什麼地方去了來?"吳仁民問道。

    但是他馬上就明白了,轉身走上樓去。

     高志元把手裡的紙包放在書桌的一個角上,也不說什麼話,默默地往床上一躺,接連噓了幾口氣。

    吳仁民又繼續寫他的信: "玉雯,讓我再這樣地喚你一次罷,這應該是最後的一次了。

    我請求你,不要插身在我和智君的中間。

    我請求你,不要再提起從前的事情。

    我們以後隻能夠做生疏的朋友,而且我們不應該讓智君知道我們從前的關系,因為我們的關系已經完結了。

    我希望你不要再想挽住我,我是已經被你抛棄了的人。

    我祝福你,我願你在别的男性的愛情裡得到幸福,我不會再給你什麼了。

     被你愛過又抛棄過的男子×月×日" 他寫好信,自己低聲念了一遍。

    一張愁苦的面龐出現在他的眼前,這是一個摩登女子的面孔,打扮得很美麗,卻掩蓋不住憔悴的臉色。

    她的皮膚已經開始衰老了。

    尤其是那一對眼睛,裡面充滿着哀訴。

     "在我們分别了這許久以後,在我受夠了這許多痛苦來求你幫助的時候,這就是你的回答嗎?你就沒有一句溫和的話對我說嗎?"似乎從那張紅紅的小嘴裡吐出了這樣的話。

     他警覺地把手在眼睛前揮了幾揮,那張面龐馬上消失了。

     他把信紙折好,放進信封裡,剛要寫信封上面的地址,那張臉又在眼前出現了,憔悴的臉色,哀訴的眼睛,悲哀的苦笑。

     他放下筆,絕望地搔他的亂發,半昏迷地說:"去吧,不要再糾纏我。

    "于是埋下頭,把半個身子壓在桌子上面。

     "仁民,"高志元在床上喚道。

    他不回答。

     "這又是一幕愛情的悲喜劇,"高志元帶了憐憫的微笑說。

     "你看,不到多少天的工夫你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怪不得别人說你浪漫。

    " 吳仁民覺得一陣心痛。

    他擡起頭來,無意間把一隻手壓在高志元的紙包上面。

    他覺得觸到了一件硬的東西。

     "這是什麼?"他茫然地問道。

     "你把紙包打開看吧。

    " 他把紙包拿過來,先把麻繩解開,打開紙包,剝去一層紙,又有一層報紙,還有一層布,然後是一個小紙包。

    他現在知道紙包裡面是什麼東西了。

    他的心情突然緊張起來。

     他把最後的一層紙剝去,手裡就剩了一支發光的白朗甯小手槍,裡面并沒有子彈。

    他把眼光定在那上面。

    他玩弄着手槍,忽然他把槍口對準自己的胸膛苦笑。

     "這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怎麼沒有子彈?"他低聲問。

     "子彈給亞丹拿去了。

    我不願意拿回家裡來,怕你用它自殺,"高志元起初這樣地開玩笑,但是接着他又正經地用莊重的聲音說:"是從蔡維新那裡拿來的。

    工會會所一兩天内就會被搜查,我們有個朋友在捕房裡做包探,他給我們漏出風聲來的。

    " "蔡維新會有危險嗎?"吳仁民不等高志元說完,就關心地問道。

     "大概不會有危險吧。

    工會會所裡現在弄得很幹淨,捕房來搜查,也不會發現什麼'反動'的證據,還怕他做什麼。

    蔡維新這幾天為這件事情弄得很忙。

    " 高志元的這些話很清楚地進了吳仁民的腦子裡。

    他的眼前馬上現出一個中年人的面孔,略有一點瘦,臉色很黃,眼睛一隻大,一隻校這個人前些時候還常常來找他。

    這個人是一個忠實的革命家,信仰單純,但很忠實,很堅決。

    這個人整天忙碌地工作,沒有疑惑,沒有抱怨。

    但是現在這個人還為信仰忙碌着,并且正受着壓迫;而他呢,他卻把他的精力完全浪費在愛情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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