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把賢的頭敲了一下。
雲在旁邊看着微微地笑了。
他對衆人說:"慧愛跟人開玩笑。
"
慧正要答話,卻聽見外面有人喚她,便匆忙地走出去。
房裡甯靜了片刻,過後碧和影又在角落裡低聲談起話來,她們兩個站在那裡已經談了好一會,一個站在窗前,一個靠牆壁站着。
"碧,你們兩個在談什麼秘密話?"許久不曾開口的惠群大聲說,她的臉上帶着中年婦人的和藹的笑容。
"不告訴你,"碧掉過頭短短地回答了一句。
"你們應該陪着明玩玩,不應該冷落他,"惠群帶笑地責備她們說。
"惠群,你不看見他和德華正談得起勁嗎?我們不要打岔他們才好。
"碧接口說。
惠群回頭去看,果然德華對着明在低聲講話,明注意地傾聽着。
她向着雲一笑,一面站起來小聲說:"我們走吧。
"她又向賢招手。
賢做了一個滑稽的笑臉,默默地跟着這一對夫婦出去了。
房裡少了三個人,也沒有人注意。
碧和影依舊在屋角低聲談話,她們在讨論工作上的事情。
德華向着明吐露她的胸懷,她在叙述她回家以後的生活。
明感興趣地聽着,在她的叙述中間,他不斷地點着頭。
"明,你為什麼常常帶着憂愁的面容?我就沒有看見你高興過,仿佛你心裡總是有什麼秘密似的。
"德華忽然提起這件事,她同情地、溫柔地看着他,她的眼光同時又是深透的,似乎要刺進他的心。
明的瘦臉上掠過一道微光,但是馬上又消失了。
他現出遲疑的樣子,他覺得為難,他不願意談這件事。
但是她的眼光不肯放松他。
他得回答她,然而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
他支吾了半晌,斷續地說出幾個含糊的字。
最後他才用比較清晰的聲音說:"我沒有什麼秘密,也許我生來就帶着陰郁性……我的身世很悲慘。
"明常常說他的身世很悲慘,但是他從不曾把他的過去告訴人。
人隻知道他是一個沒有父母的孤兒。
"我的情形恐怕也不會比你的好。
從前人家常常笑我愛哭,近年來自己覺得好了些。
我也能忍住哭。
"德華說着,兩隻眼睛不轉動地望着他的臉。
她的眼光在那傷痕上停留了一下,便移開了。
她略略把頭埋下來。
"我也知道過去的生活在一個人的心靈上留下的迹印很難消滅。
可是人不能夠靠憂愁生活。
我已經忘記了許多事情,我希望你也能夠忘記。
"她的聲音微微地戰抖着,留下了不斷的餘音。
最後她吐了一口氣。
這些話都進了明的耳朵。
他的心跳動得厲害了。
"德華,你有時候也看天空的星星嗎?"他想壓下他的感情,但是終于忍耐不住發出了這句問話,黃黑色的瘦臉被雲霧罩住了。
德華看他,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回到家裡,沒有事,晚上就坐在院子裡一個人望着藍天發癡想。
我那個繼母從來不理我。
"她說起家裡的事情,便覺得不愉快。
她不願意再說下去,便問他:"你喜歡看星星嗎?"
"你為什麼忽然問起這句話?"明夢幻似地望着她的臉,好像不認識她似的。
他自語似地說:"我晚上常常在黑暗的巷子裡走,你知道我常常從碼頭工會到這裡來。
街道很黑暗。
我沒有電筒,也沒有火把。
隻有星光照着我的路。
我常常仰着頭望星星。
我愛它們。
它們永遠在天空裡放射光芒,我隻能夠看見它們,卻達不到它們那裡。
"他略略停頓一下,然後繼續說:"那些星星,它們是永遠不會落的。
在白天我也可以看見它們。
"就在這時候他也仿佛看見兩顆星在他的眼前放光,他完全不覺得那是德華的一對眼睛。
"你想象不到這幾天我怎樣地過日子。
在拘留所裡我整天看不見太陽。
他們常常拷打我,他們要我供出什麼陰謀來。
他們甚至恐吓說不讓我活着出去。
那些日子真難過。
但是我并不絕望。
在那個時候我也看見星光。
甚至在囚室裡星光也照亮着我的路。
"明開始說話的時候,聲音還很低。
但是漸漸地聲音高起來,他的眼睛也發亮了,先前的疲倦和憂郁都被一種激昂的感情掃去了。
他的臉紅着,手動着,從他的口裡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很清晰的,而且有力量,這使得碧和影也停止了談話來看他。
"明,你說得這麼美麗,你說得我要哭了。
"德華的眼裡含了一眶眼淚。
她極力忍耐,卻終于迸出了這個聲音,同時把哭和笑混合在裡面。
這時候她沒法控制自己,隻好讓她的感情奔放。
"這些話,你不應該對我說,你應該對佩珠說,我是不配的。
"她說罷便倒下去,把頭壓在被褥上低聲哭着。
碧和影都跑過去,驚奇地問:"德華,什麼事情?"影側身去扳德華的身子。
明也彎着身子喚德華。
德華不回答。
碧溫和地安慰明說:"明,你也應該休息了,我們不知道你受了這麼多的苦。
"
"她怎樣了?她為什麼哭?我完全不知道……"明帶了點驚惶地問碧,他的聲音變了。
他又找回來疲倦和憂郁,好像他把精力都放在先前的一段話裡面,他說完那段話,他的精力便消失了。
碧不知道這個,她看見明的臉色不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