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一切,她滿意地笑着問道。
"這全是偶然。
我自己也不知道。
在S地時我們本有機會相愛。
但是那個時候我剛剛埋葬了愛情,我甚至憎恨它,"仁民直率地回答,他仿佛看見那些事情都向着他遠遠地退去了。
佩珠的美麗的臉遮住了一切,那張臉上有一對發光的大眼睛,就像兩顆明星似的。
"我到了這裡,是你把我的愛情鼓舞起來,你點燃了我的激情。
我可以沒有一點慚愧地對你說:'我愛你'……"他忽然換了語調用更低的聲音要求道:"給我一個吻。
"
佩珠把臉掉向他,熱烈地說:"為什麼我還要吝惜我的嘴唇?也許明天我就會離開這個世界,離開你。
"她把嘴伸上去迎接他的俯下來的嘴。
兩個身子合在一起,也不動一下,電筒的光滅了。
"不會的,你的輪值不會來得這樣早,"仁民夢呓似地說。
"這個輪值是不會有什麼早遲的。
假使我明天就死去呢?"
佩珠夢呓似地回答。
"我會在心裡記着你,我會哭你。
我會更努力地繼續你的工作,"他感動地說,熱情在他的身體内充滿了。
"仁民,我沒有留戀,我也不害怕,我可以受一切的打擊。
也許明天這個世界就會沉淪在黑暗裡,然而我的信仰絕不會動噎…"她愈說下去,她的聲音愈低,"過一會我們就會離開了。
就在這個時候,這個時候……你的嘴唇……你的手……它們是那麼有力……那麼有力……我不怕……我有信仰……吻我……"她含糊地說着,慢慢地,慢慢地她的聲音便低到沒有了。
"不要說話,靜靜的……啊,你的眼睛,你的嘴唇……"仁民低聲說。
他把嘴唇壓下去,用力吻着,兩隻手把她的身子抱得更緊。
他也很清楚地感到她的回抱。
幸福包圍了這兩個人。
但是漸漸地激情在消退了。
靜寂的夜裡忽然起了一個響聲,電筒從仁民的手裡落下來,落在石闆縫裡生着的青草中間,響聲并不大。
兩個人好像從一個甜蜜的夢裡醒過來。
仁民慢慢地松了手,望着佩珠微微地一笑。
他看見她的大眼睛發亮,裡面有明珠在滾動。
"你哭了,佩珠,"他溫和地說,"為什麼要哭?愛并不是罪過。
"
"我沒有哭,我很快活,"她揩着眼睛回答道。
"幸福來的時候也會使人流眼淚……你看滿天的星光,夜是多麼美麗,多麼柔和……"仁民俯下身子去拾電筒。
佩珠卻出神地望着天空。
天空突然顯得更大了,就像無涯的大海,就像一張覆蓋着一切的天幕,那麼平靜,沒有一點皺紋,全是一樣深的藍色,許多星星挂在上面,好像是無數的眼睛。
忽然一線光亮往西邊移動,是一顆星往西邊落,很快地便落下天邊不見了。
她仿佛聽見吹哨似的聲音。
她不禁驚訝地低聲叫起來。
仁民剛剛拾了電筒起來,便吃驚地問:"什麼事情?"他把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
"一顆流星,落下去了。
"她說着,仿佛還有金光在她的眼前晃動。
"一個星球毀滅了,"他望着天空惋惜地說。
"那也是生命。
佩珠,你不害怕嗎?"
"在這個地球上每天都有生命在毀滅。
我也可以伸出手去毀滅一個生命。
那個時候我的手絕不會發抖。
仁民,你相信不相信?"她說着把一隻手在他的眼前一晃。
他抓住這隻手放在嘴邊吻了吻,感動地說:"我相信你。
你會那樣,我也會。
在必要的時候,我們什麼事都可以做。
"
"我們走吧,時候太晚了。
"佩珠縮回那隻手,挽住仁民的膀子,慢慢地往前面走了。
"佩珠,你真相信那個打擊明天就會來嗎?"仁民一面走,一面用電筒照路,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問道。
"也許沒有這麼快。
但是我想絕不會久。
你為什麼不回S地去?我們不該留你在這裡,你一點也不後悔嗎?"
"為什麼後悔?你不看見我同你們在一起過得多麼快活?"
他放低聲音,溫柔地說,"尤其是在你的身邊。
"他忍不住又吻了吻她的柔發。
"今天晚上我們真正瘋了。
倘使他們看見我們剛才的情形,他們不知道要說什麼話。
"佩珠忽然抿着嘴低聲笑起來。
"這個環境很容易使人瘋狂,"仁民平靜地回答,"但是你記住:對于我們,也許明天一切都不會存在了。
"他沒有恐怖,就像在轉述别人的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