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最近在看《戰國策》,而且是古裝本,邊上還要有個士兵替他捧着那厚厚的一摞竹簡。二哥看得津津有味,不時的擊節贊歎。我覺得納悶,就過去問他有什麼好看的。
二哥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就放下書給我講荊柯刺秦王的故事。這個故事我以前大略也聽過,但沒二哥講得這麼生動詳細,我也聽得如癡如醉。當講到風蕭蕭易水寒時我血脈赍張,當講到荊柯擲劍不中時我們倆一起拍着大腿惋惜。
聽完了以後我隐隐覺得某處不妥,想了半天終于想到了,于是便問二哥:那秦武陽不是一個勇士嗎?十二歲殺人于市,世人莫敢直視,為何卻在殿前尿了褲子?
二哥摸着那一把視為珍寶的胡子,良久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恰好魏延來了,于是我便問魏延,魏延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他是不是尿急啊?
我們三人一起去問子龍,子龍笑着說:三哥這問題問得好啊,一般人還真不會往那方面去想。要說這秦武陽也不應該是怕死啊,既然決定去了,自然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的,無論成敗都不免一死。但為何不學荊柯大義凜然留個千古俠名呢?實在是越想越想不通啊。
最後我們還是去了軍師那裡,軍師沉吟了片刻,說了一句:武陽并非畏死,而是畏勢。
這話一出口我們幾個人都面面相觑,何為畏勢?軍師接着說下去:秦武陽隻是一個小混混,浪迹于下流社會裡,以勇力欺人,在那個階層裡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士。但到了秦王殿上,面對文武百官以及君臨天下的始皇,在一種強大的“勢”的壓迫下,他的精神垮掉了。
我猛然想起了曹孟德,曹操當年曾懷寶刀去刺殺董卓,卻遲遲未敢下手,終于還是跑掉了,是不是也是畏勢呢?
軍師長笑一聲說道:曹孟德當年若真是下了手對咱來說卻是好事,不過對他自己來說,卻也隻能落得個亂刃分屍,何來如今的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威風啊。
停了片刻,軍師又說:當年孟子去見齊宣王,宣王說:“寡人有疾,寡人好勇”,孟子說:“王請無好小勇。夫撫劍疾視曰,‘彼惡敢當我哉’!此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王請大之!”,其實說起來,無論是荊柯刺秦王還是曹操刺董卓,都隻是匹夫之勇而已。
聽完軍師的話後我們都默然無語,晚上喝了點酒後我忍不住想:二哥、我、子龍、魏延,我們幾個整日馳騁于疆場,又何嘗不是逞匹夫之勇呢?都說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天下衆生又有幾人不是被人擺布的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