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我會申請清寒獎學金!我自己解決學費問題!等我將來畢業了,我賺錢報答你們!爸爸,求您!求您!求您……”
她那樣狂熱,那樣真誠,那樣哀求……終于,父親長歎了一聲,點下了他那有一千斤重般的頭。
于是,她念了高中,母親的話卻多了:“奇怪,她又不是你親生的,一個拖油瓶!你就這麼寵著她!我看呀,你始終不能對你那個死鬼太太忘情!如果你還愛著她,為什麼娶我來呀?為什麼?為什麼?”“我是為了碧菡,”父親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十五歲的小孩子,不念書又能做什麼事呢?”
“可做的事多著呢!隻怕你舍不得!”繼母叫著說:“隔壁阿蘭開始做事的時候,還不是隻有十五歲!”
阿蘭!阿蘭的工作是什麼?每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去,淩晨再帶著一臉的疲倦回來。
碧菡機伶伶的打了幾個冷戰,從此知道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是岌岌可危的。
念書,她加倍的用功,加倍的努力,隻因為她深深明白,對于許多同學而言,念書是對父母的一項“責任”,可是,對她而言,“念書”卻是父母對她的“格外施恩”。
不想念書!吳教官居然問她是不是不想念書了?唉!人與人之間,怎會有那麼長那麼大的距離?怎能讓彼此間獲得了解呢?
走進了廚房,第一步工作是淘米煮稀飯,把飯鍋放在小火上煨著。
乘煮飯的時間,她再趕快去拿了髒衣服的籃子,坐到後院的水喉下搓洗著。
一家八口,每天竟會換下這麼多的髒衣服,她拚命搓,拚命洗,要快!要快!她還要裝弟妹們的便當呢!怎樣能把一個人分作兩個或分作四個來用?肥皂泡在盆子裡膨脹,在盆子裡擠壓,在盆子裡破裂,冰冷的水刺痛了她的皮膚。
後院的水龍頭雖在牆邊,那窄窄的屋檐仍然擋不住風雨,雨水飄了過來,打濕了她的頭發,也打濕了她的面頰……她望著那盆髒衣服,手在機械化的搓揉,腦子裡卻像萬馬奔騰般掠過了許許多多思想。
她想起蕭老師,那年輕的代課老師,前兩天,她竟把她叫到教員休息室裡,那樣熱心的告訴她生命的意義:生命是喜悅,生命是愛,生命是光明,生命是希望……蕭依雲用那樣發著光彩的眼睛望著她,那樣熱烈而誠懇的述說著:生命!生命!生命!生命是一切最美、最好、最可愛的形容詞的堆積!她搓著那些衣服,用力的搓,死命的搓,手在冷水中浸久了,不再覺得冷,隻是熱辣辣的刺痛。
屋檐上有一滴雨珠,滑落下來,跌進她的衣領裡。
同時,兩滴淚珠也正輕悄的跌落進洗衣盆裡。
“俞碧菡,你必須相信,不論你的出生多麼苦,不論你的環境多麼惡劣,你的生命必然有你自己生命的意義!”蕭依雲的聲音激動,眼光熱烈,滿臉都綻放著光彩:“你才十七歲,你的生命才開始萌芽,將來,它會開花,會結果,那時,你會發現你生命的價值!”是嗎?是嗎?將來有一天,她會遠離這些苦難,她會發現生命的價值,而慶幸自己活著!會嗎?會嗎?蕭老師是那樣有信心的!蕭老師也年輕,卻不像她這樣悲觀呀!她挺直了背脊,看著那些肥皂泡泡,一時間,她覺得那些白色的泡沫好美,好迷人,那樣輕飄飄的蕩漾在水面上,反射著一些彩色的光華。
她不自禁的用手撈著那些泡泡,水泡浮在她的掌心中,她出神的看著它們,凝視著它們在她的手心裡一個個的破滅、消失。
生命不是肥皂泡,生命是實在的,美好的,她才起步,有一大段的人生等著她去走,去體驗,去享受……。
她陷進一份美妙的憧憬中了。
“碧菡!”一聲厲聲的吼叫,吼走了她所有的夢和幻想,她驚跳起來,撲鼻的焦味告訴她,她已經闖了禍了。
她沖進廚房裡,母親正站在那兒,蓬著頭發,鐵青著臉,懷裡抱著未滿周歲的小弟弟。
母親的眼睛瞪得像銅鈴,聲音尖厲得像兩支互挫的鋼鋸。
“你看你做的好事!”她大叫著:“一大鍋飯呢!你在幹些什麼?”碧菡沖到爐邊,本能的就抓住鍋柄,把那鍋已燒焦的稀飯搶救下來。
她忘了那鍋柄早已斷了,頓時間,一陣燒灼的痛楚尖銳的刺進了她的手指,她輕呼了一聲,慌忙把鍋摔下來,于是,鍋傾跌了,半鍋燒焦的稀飯撲進火爐裡,引發出一陣“嗤”的響聲,火滅了,稀飯溢得滿爐台,滿地都是。
“你故意的!”母親尖叫,沖過來,她一把抓住了她的耳朵,開始死命的拉扯。
“你故意的!你這個死丫頭!你這個壞良心的死人!你故意的!”
“不是,媽,不是!”她叫著,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她的腦袋被拉扯得歪了過去。
“對不起,媽,對不起,我沒注意,不是故意的……”“還說不是故意的!你找死!”母親揚起手來,順手就揮來一記耳光,碧菡一個踉蹌,直沖到爐台邊,那鍋稀飯再一次傾跌過去,整鍋都傾倒了。
母親手裡的小弟弟被驚嚇了,開始嚎哭起來,全家都驚動了,弟妹們一個個鑽進廚房,父親的臉也出現了。
“怎麼回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