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醫生一連串的詢問著病情,越問聲音越嚴厲,然後,他憤怒的轉向依雲:“為什麼不早送來?”依雲也來不及解釋自己和碧菡的關系,隻是急急的問:
“到底是什麼病?嚴不嚴重?”
“嚴不嚴重?”醫生叫著說:“她的高血壓隻有八十二,低血壓隻有五十四,她身體中的血都快流光了!嚴不嚴重?她會死掉的,你們知道嗎?”他再看了看血壓表:“知不知道她的血型?我們必須馬上給她輸血。
”
“血型?”依雲一怔:“不知道。
”
醫生狠狠的盯了依雲一眼,轉頭對護士說:
“打止血針,馬上驗血型。
”再轉向依雲:“你們帶了醫藥費沒有?她必須住院。
”依雲又怔了一下,她轉頭對高皓天說:
“我看,你需要回去拿錢。
”
“拿多少呢?”高皓天問。
醫生忙著在給碧菡打針,止血,檢查,護士用屏風把碧菡遮住了。
半晌,醫生才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他滿臉的沉重,望著高皓天和依雲。
“初步診斷,是胃出血,她一定很久以來就害了胃潰瘍,現在,是由慢性轉為急性,所以會吐血,而且在內出血,我們一面給她輸血,如果血止不住,就要馬上送手術室開刀,我看,在目前的情況下,如果不把胃上的傷口切除,她會一直失血而死去。
你們誰是她的家屬?”
高皓天和依雲面面相覷。
終于,依雲推了推碧荷。
“她是。
”“她的父母呢?誰負她的責任?誰在手術單上簽字?誰負責手術費、血漿,和保證金?”
“大夫,”高皓天跨前了一步,挺了挺胸:“請你馬上救人,要輸血就輸血,要開刀就開刀,要住院就住院,我們負她的全部責任!”掉轉頭,他對依雲說:“你留在這兒辦她的手續,我回家去拿錢!”依雲點點頭,高皓天轉過身子,迅速的沖出了醫院。
當高皓天折回到醫院裡來的時候,碧菡已經被送入了手術室,依雲正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等待著。
碧荷經過這麼長久一段時期的哭泣和緊張,現在已支持不住,躺在那長椅上睡著了,身上蓋著依雲的風衣。
高皓天繳了保證金,辦好了碧菡的住院手續,他走過來,坐在依雲的身邊。
“依雲!”他低低的叫。
依雲擡眼望著他。
“你真會惹麻煩呵!”他說:“幸虧你隻教了一個月的書,否則,我們大概從早到晚都忙不完了。
”他用手指繞著依雲鬢邊的一綹短發,他的眼光溫存而細膩的盯著她。
“可是,依雲,你是這樣一個好心的小天使,我真說不出我有多麼多麼的愛你!”依雲微笑了,她把頭倚靠在高皓天的肩上,伸手緊緊握住了高皓天的手。
“知道嗎?皓天?”她在他耳邊輕聲的說:“我永遠不會忘記你今晚的表現,永遠不會!我在想……”她慢慢的說:“我嫁了一個世界上最好的丈夫!”
高皓天的手臂繞住了她的肩。
“我告訴你,依雲,”他說:“你放心,那孩子會好的,會活過來的。
”“你怎麼知道?”依雲問。
“因為,她有這樣的運氣,碰到你當她的老師,又有這樣的運氣,及時找到你,還有……”
“還有這樣的運氣……”依雲接口說:“我又有那樣一個熱心而善良的丈夫!”“好吧,”高皓天說:“這也算一條,又有這樣的運氣,我們并不貧窮,繳得出她的保證金,還有一項運氣,碰巧第一流的醫生都在醫院裡……一個有這麼多運氣的女孩子,是不應該會輕輕易易的死去的!”
依雲偎緊了他。
“但願如你所說!”她說:“可是,手術怎麼動了這樣久呢?”
“別急,”高皓天拍拍她。
“你最好睡一下,你已經累得眼眶都發黑了。
”依雲搖搖頭。
“我怎麼睡得著?”她看看那在睡夢中不安的囈語著的小碧荷,伸手把她身上的衣服蓋好,她低歎了一聲。
“皓天,原來世界上有如此可憐的人,我們實在太幸福了。
以後,我們要格外珍惜自己的幸福才對。
”
他不語,隻是更緊的攬住了她。
時間緩慢的流過去,一分一秒的流過去,手術室的門一直闔著。
高皓天和依雲依偎著坐在那兒,共同等待一個有關生死的大問題。
他們手握著手,肩靠著肩,彼此聽得到彼此的心跳,都覺得這漫長的一夜,使他們更加的接近,更加的相愛了。
天慢慢的亮了,黎明染白了窗子。
依雲幾乎要朦朧入睡了,可是,終于,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們走了出來。
依雲和高皓天同時跳了起來。
“怎樣?大夫?”高皓天問。
“切除了三分之一個胃。
”醫生說,微笑的。
“一切都很順利,我想,她會活下去了。
”
依雲舉首向天,臉上綻放著喜悅的光彩,半晌,她回過頭來,看著高皓天,眼睛清亮得像黑夜的星光。
“生命真美麗,不是嗎?”她笑著問。
高皓天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你真美麗,依雲。
”他說。
他們依偎著走到窗前,窗外,遠遠的天邊,第一線陽光正從地平線上射了出來。
朝霞層層疊疊的堆積著,散射著各種各樣鮮明的彩色,一輪紅日,在朝霞的烘托簇擁之中,冉冉上升。
“我們從沒有并肩看過日出,不是嗎?”依雲問。
“原來日出這麼美麗!”
高皓天沒有說話,隻是帶著一分那樣強烈的激動和喜悅,望著那輪旭日所放射的萬道光華。
天完全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