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在上班的路上,碧菡一直非常沉默。
高皓天不時悄悄的打量她,這又是冬天了,天氣相當冷,碧菡穿了一件鵝黃色的套頭毛衣,咖啡色的長褲,外面罩著件咖啡色鑲毛領的短外套,頭發自自然然的披垂在肩上,睫毛半垂,目光迷蒙,她的表情是若有所思的。
渾身都散發著青春的、少女的氣息。
“碧菡!”終于,他喊了一聲。
“嗯?”她低應著。
“請你幫忙一件事,”他真摯的說:“你不要加入家裡那項陰謀。
”“陰謀?”碧菡的眼睛擡起了,她瞅著他,那眼光裡充滿了薄薄的責備,和深深的不滿。
“姐夫,你用這兩個字是多麼不公平。
不是我說你,姐夫,你是個自私的男人!你根本不了解姐姐,不愛姐姐!”“什麼?”高皓天張大眼睛。
“你這個罪名是怎麼加的?我拒絕一個女人,竟然是不了解依雲?不愛依雲?”
“當然啦!”碧菡一本正經的說:“你如果細心一些,深情一些,你就該了解姐姐有多痛苦,她身上和心靈上的壓力有多重。
因為她不能生育,她現在已成為高家的罪人,她向你訴苦,你就鬧著要搬出去,弄得幹媽尋死,幹爹生氣。
她不向你訴苦,是把眼淚往肚子裡咽。
于是,千思萬想,她要經過多少內心的掙紮,才安排出這樣一條計策,讓你們高家有了後代,也解除她自己的犯罪感。
現在,你居然拒絕,你是存心逼得姐姐無路可走,你這還叫做愛?叫做了解嗎?”
“照你這樣說,”高皓天蹙緊了眉,一臉的困惑。
“我接受一個女人,反而是愛依雲?”
“當然啦!”碧菡再說了一句:“不但是愛姐姐,而且是愛幹爹和幹媽!幹爹說得也對,不管你生在什麼朝代,你總是為人子的人,上體親心,是中國自古的訓念,你也別因為自己去國七年,就把中國所有的傳統觀念,都一筆抹煞了吧!”
高皓天把車停在停車場上,他瞪視著碧菡。
“碧菡,”他沉吟的說:“是不是依雲要你來說服我的?”
“沒有任何人要我來說服你,”碧菡坦率的說,直視著他的眼睛。
“你已經迷糊了,我卻很清楚,你需要一個人來點醒你的思想,我就來點醒你!”
“可是,碧菡,”高皓天怔怔的說:“天下會有這種女人,願意幹這件事嗎?”碧菡深深的凝視著他。
“人是有的,隻怕你不喜歡!”她輕聲說。
推開車門,她翩然下車,走進辦公大樓裡去了。
高皓天注視著她的背影,那苗條的身段,那修長的腿,那勻稱的、女性的弧線,他注視著,一直坐在車中,動也不動。
這天,碧菡在辦公廳裡特別沉默,特別安靜,她一直顯得若有所思而又心不在焉。
那個方正德,始終沒有放棄對她的追求,他好幾次借故和她說話,她總是那樣茫茫然地擡起一對眼睛,迷迷蒙蒙的瞅著他。
這種如夢如幻的眼光,這種靜悄悄的凝視,使那個方正德完全會錯了意,他變得又興奮又得意又緊張起來,開始神經兮兮的繞著她打圈子,講些怪裡怪氣的話,使整個辦公廳裡的人都注意到了。
隻有碧菡,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一個秘密的、不為人知的世界裡,對周遭所有的一切,都視若無睹。
高皓天一直在暗中注意著她,看到那方正德在那兒又指手,又劃腳,又梳頭,又吹口哨的,他實在看不下去了,走到碧菡身邊,他輕聲說:“你能不能不去招惹那個方正德?”
“哦?”碧菡驚愕的擡起頭來,一股茫然不解的樣子,她的眼睛黑黝黝的,霧蒙蒙的,怯生生的。
“姐夫?”她輕柔的說:“你在說什麼?”他注視著這對眼睛,心中陡然間怦然一動,他想起她昨晚把酒灑在他身上,當她去擦拭時,她這對眼睛曾經引起他心靈上多大的震動。
他咳了一聲,咽了一口口水,他的聲音變得又軟弱,又無力。
“我在說,”他費力的開了口:“你怎麼了?你一直引得那個方正德在發神經。
”“哦?是嗎?”她輕蹙眉頭,看了看方正德。
“對不起,姐夫,”她低語。
“我沒有注意。
”
“你——”他凝視她。
“最好注意一點。
”
“好的,姐夫。
”她柔順的說,那樣柔順,那樣溫軟,好像她整個人都可以化成水似的。
中午,在回家的路上,她也一直沉默不語,那樣安靜,那樣深沉,像個不願給人惹麻煩的孩子,又像個莫測高深的謎。
他幾度轉頭看她,她總是擡起眼睛來,對他靜靜的、微微的、夢似的一笑。
于是,他也開始若有所思而心不在焉起來。
午後,高皓天又去上班了,碧菡一個人待在臥室裡,靜靜的坐在床上,她用手托著下巴,想著心事。
一聲門響,依雲推開門走了進來。
“碧菡!”她柔聲的叫。
碧菡默默的瞅著她,然後,她把手伸給依雲,依雲握住了她的手,坐在她身邊,一時間,她們隻是互相望著,誰也不說話。
但是,她們的眼睛都說明白了,她們都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
“姐姐!”終于,還是碧菡先開口。
“我以前就說過了,我願意幫你做任何事!”“碧菡,”依雲垂下了睫毛。
“我是不應該對你做這樣的要求的!”“你并沒有要求,是嗎?”碧菡說。
“是我心甘情願的。
”
“碧菡!”依雲握緊了她的手。
“我隻想對你說明一件事。
昨夜,我想了整整一夜。
想起我第一天見到你,很巧,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