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出依雲話裡有調侃的意味,皓天瞪著她問:
“難道你忍心讓你妹妹被人欺侮?”
“我妹妹?”依雲輕哼了一聲:“我沒有那麼好的命,她姓她的俞,我姓我的蕭,什麼妹妹?”
皓天瞠目結舌。
天哪,你無法了解女人,你永遠無法了解女人!她們是隻有下意識的動物!
碧菡不再去上班,當然也沒有薪水,皓天很細心,他每月都拿一筆錢給她,他知道她是常常回娘家去看碧荷的。
碧菡認了命,拋開所有的自尊,放棄了工作,她吃的是高家的飯,用的是高家的錢,她安心的做高皓天的“小妻”。
這天晚上,她又去看碧荷,碧荷已經快十五歲了,長得亭亭玉立,已儼然是個少女。
她懂事、聰明、伶俐,而能幹。
碧菡看到她就很高興,她喜歡上上下下的打量這個妹妹,考問她的學業成績,然後點著頭說:“碧荷,你比姐姐強!”
碧荷用慣了姐姐的錢,她發憤用功,埋頭努力,每個月,她都拿出最好的成績來給姐姐看。
碧菡的母親呢?自從碧菡去了高家以後,因為常拿錢回家,她又打不著她,罵不著她了,當然無法再像以前那樣撒潑。
碧菡難得回家一次,她對她的臉色也好多了。
可是,今晚,她卻迎了過來,懷裡抱著最小的一個孩子,她坐在椅子中,斜睨著碧菡,她細聲細氣的說:“碧菡,有件事,我可要問你一問。
”
“哦?”碧菡望著她。
“按理呢,我也管不著你的事,”那母親慢條斯理的說:“可是哦,你不是一向說嘴耍強的嗎?你那個蕭老師不是要教你的嗎?怎麼聽說你到他們家去當起小老婆來了?是真的呢?還是假的呢?”碧菡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
“是真的。
”她終于說。
“哎唷!”那母親尖叫了起來:“我的大小姐,你做些什麼糊塗事呀?咱們家雖然窮,也是好人家呀!你怎麼這樣沒出息,去當他的小老婆呢?你平日也念了不少書,從小就拚命要什麼什麼——出人頭地,你現在可真是出人頭地呀!他們高家算什麼呢?有錢有勢的闊少爺,就可以占我們窮人家的便宜嗎?這事情,我可要和你爹商量商量不可,你給人欺侮了,我們俞家也不能不管!”
聽這口氣,她根本是想敲詐!碧菡急了,她很快的說:
“媽,這事是我自願的!既沒有人欺侮我,也沒人占我便宜。
”“哎唷!大小姐!”那母親尖叫得更響了:“你自願的?你發瘋了嗎?我們把你養得這麼大,是讓你去當人家的小老婆的嗎?以前要你像阿蘭一樣找個事做,你還嫌那工作侮辱了你,結果,你真好意思,居然去做人家的小老婆!”
碧菡張大了眼睛,漲紅了臉,她想說話,卻覺得無言可答。
母親那左一個“小老婆”,右一個“小老婆”已叫得她頭發昏,她根本就無招架之力。
她隻覺得屈辱,屈辱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媽!”忽然間,一個清脆的聲音喊,碧荷已挺身而出,她站在那兒,頭昂得高高的,很快的說:“你別左一聲小老婆右一聲小老婆的,姐姐和高大哥情投意合,他們願意在一起,你也管不著,姐姐早就滿了二十歲,別說你不是親生母親,你就是親生的,也管不了!何況,當初姐姐在醫院病得快死的時候,爸爸已親筆寫過字據,把姐姐交給人家了。
人家沒控告你們遺棄未成年兒女,沒告到婦女會去,已經是人家的忠厚之處。
至于小老婆,姐姐跟了高大哥,即使算是小老婆,也隻是一個人的小老婆,如果當了阿蘭,就是千千萬萬人的小老婆了!”“哎唷!”那母親尖叫:“你反了!你反了!”她氣得發抖,舉起手來,想打碧荷,碧荷挺立在那兒,動也不動,那母親就是不敢打下去。
終于,她放下手,忽然大哭起來:“哎唷,我造了什麼孽,要來受這種氣呀?哎唷,我為什麼要當後媽呀?”一面哭著,她一面借此下台階,跑到屋裡去了。
“碧荷!”碧菡驚奇得眼睛都張大了,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當初那個和她同受虐待的小碧荷!她不止身材是個大人,說話也像個大人,而且,她是那麼堅強、銳利,充滿了鋒芒和勇氣!是一株在風雨中長成的松樹!“碧荷!”她驚喜的喊:“你怎麼懂得這麼多!”“姐姐,”碧荷黯然的說:“生活是最好的教育工具,不是嗎?我不能再做第二個你!”
碧菡望著她,淚水滑下了碧菡的面頰,她站起身來,把碧荷緊緊的擁抱了一下,碧荷已長得比她還高了。
“碧荷,”她啞聲說:“好好努力,好好讀書,我會看著你成功!”穿上大衣,她準備走了。
“姐姐!”碧荷叫了一聲。
“嗯?”她回過頭來。
“姐姐,”碧荷盯著她。
“你愛高哥哥嗎?”
碧菡默然片刻。
“是的,我愛。
”她坦白的說。
碧荷安慰的笑了。
“姐姐,”她低語。
“祝你幸福!”
幸福?她是不是真的有“幸福”呢?夜深時刻,她躺在高皓天的臂彎裡,一直默默的出著神。
幸福,這兩個字到底包括了多少東西?她真有嗎?她能有嗎?皓天側過身來,撫摸她的頭發。
“碧菡,”他輕聲說:“你有心事,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她慢吞吞的說:“什麼叫幸福?”
什麼叫幸福?高皓天一怔,情不自禁的,他也陷進深深的沉思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