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一年多,朝也盼,晚也盼,卻一點影子都沒有!誰知道這次的一項偶然,竟然成功。
怪不得古人有“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的句子呢!
迎著晚風,她不再覺得天氣的燠熱,望著那川流不息的街車,望著那霓虹燈的閃爍,她隻覺得,眼前的景物,是一片燦爛,一片光輝,在街邊呆站了五分鐘,她不知道這一刻該做些什麼好。
回去?不不,她需要有人分享這分喜悅。
到高家去!到高家去!到高家去!她身體裡每個細胞都在吶喊著:到高家去!告訴他們這個喜訊,讓他們每一個人來分沾這份狂喜!哦!到高家去!到高家去!
再也不猶豫了,再也不考慮了!在這麼大的喜悅下,還有什麼事情是值得猶豫和考慮的呢?叫了一輛計程車,她跳了上去,迫不及待的告訴了司機高家的地址。
車子在街燈照耀的街道上疾馳,在街車中穿梭,她的心猛跳著,沉浸在那分極度的喜悅和意外中,她的頭昏沉沉的,心輕飄飄的,整個人像駕在雲裡,飄在霧裡。
她深深的靠在椅墊裡,不能思議自己身體竟有另外一個小生命在成長,一個被熱愛的、被期盼的、被等待的小生命!
到了高家門口,她伸手按鈴的時候,手都抖了。
怎麼說呢?怎麼說呢?他們會怎麼樣?皓天會怎麼樣?高太太一定會樂得哭起來,依雲一定會抱著她跳。
皓天,哦,皓天,他的血液,竟在她身體裡滋生!多奇妙!生命多奇妙!她靠在門框上,像等待了幾百年那麼長久。
門開了,阿蓮驚愕的張大了眼睛:
“哎呀!是俞小姐!”阿蓮叫著。
“他們都在家嗎?”她喘著氣問,人已經沖進了客廳裡。
她收住腳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高皓天,他正坐在沙發中和依雲談話,看到碧菡,他們都呆住了。
“碧菡?”皓天不太信任的喊,站起身來。
“是你?碧菡?”
“是的,是我!”她喘著氣,臉上綻放著光彩,眼睛亮晶晶的瞪著他,一個抑制不住的笑容,浮漾在她的唇邊。
“皓天,我來告訴你,你信嗎?我終于……終于……”她礙口的說了出來:“有了!”皓天死死的盯著她。
“有什麼了?”他不解的問。
“有……”她大大的吸氣:“孩子呀!”她終于叫了出來,臉漲得通紅。
看到皓天一臉愕然的樣子,她又急急的說:“你記得——記得到藍風來找我的那個晚上嗎?世界上居然有這麼巧的事情。
”皓天的眉頭鎖了起來,緊盯著她,他的臉繃得緊緊的,絲毫笑容都沒有。
碧菡瑟縮了,她張著嘴,怯怯的望著皓天,難道……難道……難道他已經不想孩子了?
“真的,”皓天終于開了口,聲音冷得像北極的寒冰。
“世界上竟有這麼巧的事情!一年多以來,你不生孩子,那一次你就有了!”他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帶著一分嚴厲的批判的神情。
“怎麼?你那個歌手不認這個孩子嗎?”
碧菡驚訝得不會說話了,張大了眼睛,她不信任似的看著皓天。
天哪!人類多麼殘忍!天哪!世事多麼難料!天哪!天哪!天哪!轉過身子,她一語不發的就沖出了高家的大門。
模糊中,她聽到依雲在叫她,高太太也在叫她,但是,她隻想趕快逃走,逃到遠遠的地方去,逃到遠遠的地方去!逃到世界的盡頭去!逃到非洲的沙漠或阿拉斯加的寒冰裡去!電梯迅速的向下沉,她的心髒也跟著往下沉。
來時的一腔狂熱,換成了滿腹慘痛,她奔出了公寓,跳上了一輛計程車。
司機回過頭來,問:“去哪裡?”去哪裡?茫茫世界,還有何處可去?漠漠天涯,還能奔向何方?父兮生我,母兮鞠我,父在何方?母在何方?她下意識的用手按著肚子。
孩子啊,你尚未成形,已無家可歸了。
“……你有了麻煩了……我認識一個醫生,隻要千把塊錢,就可以把它解決掉……”安娜的話在她耳邊激蕩回響。
拿掉它!拿掉它!拿掉它!為什麼要讓一個無家可歸的小生命降生到世界上來?為什麼要讓一個父親都不承認的孩子降生到世界上來?拿掉它!拿掉它!拿掉它!可是啊……可是,這孩子曾經怎樣被期盼過,為了它,曾經有三個人,付出了多少感情的代價!而今,它好不容易的來了,卻要被活生生的斬喪!天哪!人生的事情,還能多麼滑稽!還能多麼可笑?還能多麼悲慘與凄涼!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她很快的收拾了一個旅行袋,拿了自己手邊所有的錢,她走了。
這邊,高家整個陷入了混亂裡。
眼見碧菡跑走,依雲追到門口,但是,碧菡的電梯已經下了樓,她從樓梯奔下去,一路叫著碧菡的名字,連續奔下八層樓,碧菡已經連人影都沒有了。
依雲喘籲籲的回到樓上,隻看到皓天用手支著頭,沉坐在沙發裡,高繼善和高太太卻在一邊嚴厲的審問著他:“你什麼時候見過碧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