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借給我?”“你什麼時候要?”“立刻!”我沖口而出的說。
馬上感到有點不好意思,這算什麼,難道叫人家馬上回去給我拿書嗎?于是,我不由自主的笑了笑,補了一句:“過兩天也沒關系!”
“我會盡快借給你!”他笑著說:“最好有工夫你到我家裡去選,愛看什麼拿什麼!我那兒是應有盡有!”
“也包括那些現代作家的?”我問。
“也包括!不過,那些多半是原文版本。
确實,他們的小說比較費解,但是他們也有他們的道理,他們的描寫是完全寫實派……”“我不同意你,”我說:“一本好小說要能抓住讀者的情感和興趣,使讀者願意從頭看到尾,像現在那些新派小說,一味長篇的描寫、刻畫,固然他們寫得很好很深刻,但是未見得能喚起讀者的共鳴。
我們看小說,多半都是用來消遣,并不是用來當工作做,是不是?”“怎麼講?”他問。
“那些現代文藝,你必須去研究它,要不然你是無法了解的,我是個愛看小說的人,并不愛研究小說。
”
他又笑了,興高采烈的說:
“小說‘看’得太多,不會膩嗎?也該有幾本‘研究’的東西,你看過《異鄉人》嗎?”
“看了。
”“喜不喜歡?”“說不出來,我覺得這書所寫的人物和我們的背景一切都不同,我不大了解作者筆下那個人物。
”
“對了,”他深思的說:“就是這句話,有時候,背景和思想的不同,會使我們無法接受他們所寫的,但不能因為我們無法接受,就抹殺那些作品的價值。
我也不大看得懂那些東西,但是我還是喜歡看,也喜歡研究,有時候,我覺得那些東西也有它的份量。
”“你是個作家?”我突然問。
“不!我從不寫東西,不過我是學文的!”他笑著說。
“喂,別隻顧得說話,吃點糖!”雪姨突然把一個糖盤子遞到何書桓手裡說,同時,回過頭來,她對我惡狠狠的看了一眼。
我愣了一下,立即明白她瞪我的原因,她一定以為我是故意插進來破壞如萍的。
她那狠毒的一瞥使我冒火,我瞟了那個像小羔羊般無能的如萍一眼,暗想如果我要把何書桓從她手裡搶過來,一定不會是件太困難的事!假如我把何書桓搶過來了,雪姨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這思想使我興奮。
我看看何書桓,他也正凝視著我,看到我看他,他拿著糖盤子說:“愛吃什麼糖?我猜一猜,巧克力?”
我點頭,他拋了兩塊巧克力糖到我身上來,我接住了,對他微微一笑。
他眼睛佇立即飄過一抹霧似的眩惑的表情,愣愣的望了我好一會兒。
“你——”他繼續望著我說。
“是不是也學文?”
“我什麼都不學!”我懊惱的說。
不能進大學是我的隱痛。
“你在什麼學校?”他又問。
“家裡蹲大學!”我說。
他眨眨眼睛,有點困惑,然後笑笑,沒說話,低下頭去剝一塊糖。
沉默已久的爸爸突然望著我說:
“依萍,你願意暑假再考一次嗎?”
我看了爸一眼,爸吸了口煙,靜靜的說:
“如果你想念大學,要補習的話,我可以給你請老師補習!”我沒說話,爸也不再提,爾傑賴在他母親懷裡,包辦了面前一盤子的糖,又鬧著要吃橘子,雪姨闆著臉在生悶氣,爾傑鬧得顯然不是時候,雪姨猛的打了他一巴掌:
“不要臉的東西,沒你的份兒了,你還瞎鬧什麼!”
爸皺皺眉,我又呆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意思了,站起身來說:“爸,我要回去了!”爸看著我,問:“要錢嗎?”我想了一下。
“暫時不要!”“你可以去打聽打聽,”爸說:“你們的房東多少錢肯賣那棟房子?如果不貴的話,買下來免得為房租麻煩!”
我有些意外的點點頭,雪姨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我望了何書桓一眼,正想向他說再見,他卻忽然跳了起來說:
“伯父,伯母,我也告辭了!”
“不!”雪姨叫了起來:“書桓,你再坐坐,我還有話要和你談!”何書桓猶豫了一下,說:
“改天我再來,今天太晚了!”
我向門口走去,何書桓也跟了過來,爸站在玻璃門口,望著我們走出大門,我回頭再看了一眼,雪姨臉色鐵青的呆立著。
我甩了一下頭,看看身邊的何書桓,一個荒謬的念頭迅速的抓住了我,幾秒鐘內就在我腦中醞釀成熟。
于是,我定下了報複雪姨的第一步:“我要把何書桓搶過來!”
外面很冷,我裹緊了大衣,何書桓站在我身邊,也穿著大衣,這時候,我才發現他的個子很高大。
他望著我微笑,輕聲說:“你住在哪裡?”“和平東路。
”“真巧,”他說:“我也住在和平東路。
”
“和平東路哪裡?”我問。
“安東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