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息了一聲。
“我知道,依萍,”她說:“你很不快樂,你心裡充滿的都是仇恨和憤怒,你不平靜,不安甯。
依萍,這是上一代的過失,你要快樂起來,我要你快樂,要你一生幸福,要你不受苦,不受磨折。
但是,依萍,我自覺我沒有力量可以保障你,我從小就太懦弱,這毀了我一生。
依萍,你是個堅強的孩子,但願你能創造你自己的幸福。
”
“哦,媽媽。
”我把手從被窩裡伸出來,抱住媽媽的腰,把面頰貼在她的背上。
“依萍,”媽繼續說:“我要告訴你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無論做什麼事情,你必須先獲得你自己內心的平靜,那麼,你就會快樂了。
現在,好好睡吧!”她把我的手塞回被窩裡,把棉被四周給我壓好了,又摸索著走回她自己的屋子裡。
我聽著媽媽上了床,我更睡不著了。
是的,媽媽太懦弱,所以受了一輩子的氣,而我是決不會放松他們的!我的哲學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別人所加諸我的,我必加諸別人!
天快亮時,我終于睡著了。
可是,好像并沒有睡多久,我聽到有人談話的聲音,我醒了。
天已大亮,陽光一直照到我的床前,是個難得的好天!我伸個懶腰,又聽到說話聲,在外間屋裡。
我注意到通外間屋的紙門是拉起來的,再側耳聽,原來是何書桓的聲音!我匆匆跳下床,看看手表,已經九點半了,脫下睡衣,換了衣服,蓬松著頭發,把紙門拉開一條縫,伸出頭去說:“何先生,對不起,請再等一等!”
“沒關系,吵了你睡覺了!”何書桓說。
“我早該起床了!”我說,到廚房裡去梳洗了一番,然後走出來,何書桓正在和媽談天氣,談雨季。
我看看何書桓,笑著說:“我還沒有給你介紹!”
“不必了,”何書桓說:“我已經自我介紹過了!”
媽站起來說:“依萍,你陪何先生坐坐吧,我要去菜場了!”她又對何書桓說:“何先生,今天中午在我們這裡吃飯!”
“不!不!”何書桓說:“我中午還有事!”
媽也不堅持,提著菜籃走了。
我到屋裡把何書桓那條圍巾拿了出來,遞給他說:“還你的圍巾,昨天晚上忘了!”“我可不是來要圍巾的。
”他笑著說,指指茶幾上,我才發現那兒放著一大疊書。
“看看,是不是都沒看過?”
我高興得眉飛色舞了起來,立即沖過去,迫不及待的一本本看過去,一共六本,書名是:《前夜》、《獵人日記》、《貓橋》、《七重天》、《葛萊齊拉》和一本傑克倫敦的《馬丁·伊登》。
面對著這麼一大堆書,我禁不住做了個深呼吸,叫著說:
“真好!”“都沒看過?”何書桓問。
我抽出《葛萊齊拉》來。
“這本看過了!”
“德萊塞的小說喜歡嗎?我本來想給你拿一本德萊塞的來!”他說。
“我看過德萊塞的一本《嘉麗妹妹》。
”我說。
“我那兒還有一本《珍妮小傳》,是他早期的作品。
我認為不在《嘉麗妹妹》之下。
”他舉起那本《葛萊齊拉》問:“喜歡這本書嗎?一般年輕人都會愛這本書的!”
“散文詩的意味太重,”我說:“描寫得太多,有點兒溫吞吞,可是,寫少年人寫得很好。
我最欣賞的小說是愛美萊·白朗底的那本《咆哮山莊》。
”
“為什麼?”“那本書裡寫感情和仇恨都夠味,強烈得可愛,我欣賞那種瘋狂的愛情!”“可是,那本書比較過火,畫一個人應該像一個人,不該像鬼!”“你指那個男主角希滋克利夫?可是,我就欣賞他的個性!”“包括後半本那種殘忍的報複舉動?”他問:“包括他娶伊麗沙白,再施以虐待,包括他把凱撒玲的女兒弄給他那個要死的兒子?這個人應該是個瘋子!哪裡是個人?”
“但是,他是被仇恨所帶大的,一個生長在仇恨中的人。
你就不能不去體會他的內心……”忽然,我住了口,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冷氣,不禁機伶伶的打了個冷戰。
他詫異的看看我,問:“怎麼了?”“沒什麼。
”我說,跑到窗口去,望著外面耀眼的陽光,高興的說:“太陽真好,使人想旅行。
”
“我們就去旅行,怎樣?”他問。
我眯起一隻眼睛來看看他,微笑著低聲說:
“別忘了,你中午還有事!”
他大笑,站起來說:“任何事都去他的吧!來,想想看,我們到哪裡去?碧潭?烏來?銀河洞?觀音山?仙公廟?陽明山?”
“對!”我叫:“到陽明山賞櫻花去!”
媽買菜回來後,我告訴了媽,就和何書桓走出了家門。
我還沒吃早飯,在巷口的豆漿店吃了一碗鹹豆漿,一套燒餅油條。
然後,何書桓招手想叫住一輛出租汽車,我阻止了他,望著他笑了笑說:“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