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悲哀的搖搖頭,冷靜的說: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媽媽,我和他已經完全結束了,以後,請不要再提他的名字。
” 不要再提他的名字,可是,這名字在我心中刻下的痕跡那樣深,提與不提又有什麼關系呢?足足有一星期,我關在家裡,任何地方都不去。
我燒毀了我的日記本。
但燒不毀我的記憶。
午夜夢回,我跪在窗子前面喚他,低低的,一次又一次。
我想,如果方瑜所相信的神真的存在,會把我的低喚傳進他的耳朵裡,那麼他會來……他會來……他會來……每當我這樣全心全意渴望著的時候,我就會幻覺有人敲門,幻覺他在那圍牆外面喊我。
好多個深夜,我會猛然沖到大門口去,打開門,看他會不會像第一次吵架後那樣靠在電線杆上。
但是,他不再來了,沒有他的人,也沒有他的信,所有的,隻是我內心一次比一次加深的痛苦和絕望。
在那漫長的失眠的夜裡,我用手枕著頭,望著窗外的月光凝想、分析。
我想我能明白何書桓看到我那份日記之後所受的打擊。
我曾說過,他的驕傲倔強更勝過我,那份日記暴露了我最初要攫獲他的目的,這當頭一棒使他沒有耐心去看完後半本我對他感情的轉變。
我猜,他就算看了後半本,他也不會原諒我的。
我已經深深的刺傷了他的自尊心,打擊了他的信心和驕傲!在那些夜裡,我曾經一遍又一遍的為他設想:如果我是他,我會不會原諒?我的答複是“不能!”于是,我想起他臨走所喊的話:“你所加諸在我身上的恥辱,我也一定要報複給你!” “依萍,我恨你!恨你!恨你!” 我知道,我們之間是沒有挽回的希望了!愛與恨之間,所隔的距離竟如此之短!隻要跨一步,就可以從“愛”的領域裡,跨到“恨”裡去。
但是,我是那麼愛他,那麼愛他,那麼愛他!我隻要一閉起眼睛,他的臉,他的微笑,他特有的那個含蓄深沉的表情就會在我面前浮動。
于是,我會感到一陣撕裂我的痛楚從我的內心向四肢擴散,使我窒息,使我緊張,使我想放開聲音狂哭狂叫。
我無法吃,無法睡,無法做事,無法看書。
媽媽的關切徒然使我心煩,媽媽變著花樣做的菜,我隻能對著它發呆。
于是,有一天,媽媽出去了,當她回來的時候,她看起來既沮喪又憂愁。
我不關心她到哪裡去了,事實上,我不關心任何事情,就是太陽即將殞落我都不會關心。
那天晚上,她忍不住了,握著我的手說:“依萍,你到底和書桓鬧些什麼別扭?好好的,都要準備結婚了,你們兩個人是怎麼回事嗎?”“不要你管!”我大聲說。
這是一道傷口,我願意自己默默的去忍受這痛苦,媽媽一提起來,我就像傷口上再挨了一刀,激怒痛楚得想發瘋。
“我不能不管。
”媽媽靜靜的說:“我隻有你這一個女兒,我不能眼看著你痛苦!”“我根本沒有痛苦。
”我憤怒的喊:“媽媽,你別管我們的事!別管我們!”“依萍,”媽媽把她溫暖的手壓在我顫抖的手背上,從床頭拿起一面鏡子,放在我面前說:“看看你自己!” 我望著鏡子,那裡面反映著我的臉,蒼白、憔悴、瘦削。
大而無神的眼睛,空洞落寞的神情,和幹枯零亂的頭發。
我望著鏡子,望著、望著……眼淚湧出了我的眼眶,鏡子裡的我像浸在水潭裡,模糊而朦朧。
媽媽的手在我的手背上加重了壓力,輕聲的說:“依萍,今天我到何家去了一趟。
” “什麼?”我大吃了一驚,迅速的擡起頭來望著媽媽說:“媽媽,你不該去!我不要求他施舍我感情!” “依萍,”媽媽說:“你為你自己的驕傲付出的代價太多了!與其在這兒痛苦,為什麼不稍微軟一些?可是,我并沒有見到書桓。
”“他不見你?”我問,憤怒和屈辱一齊湧上心頭。
“媽媽,你何必去碰他的釘子?”“我甯願去碰他的釘子,如果對你們的感情有所挽救的話!”媽媽歎口氣說:“可是,他居然不肯見我。
他母親說,一星期以來,他誰都不見,晚上就溜出去喝酒,天快亮才蕩回來,他母親和我同樣焦急!依萍,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我是你,我就去看看他!” “我不!”我大叫:“你已經去碰了釘子了,還要我去向他下跪嗎?媽媽,算了,別再提了,我和他之間已經完了,完得幹幹淨淨了,你明白嗎?媽媽,如果你愛我,你就別再提他,也別再管我們的事!我永不要再見他!讓他去神氣,去驕傲!我永不要再見他!” “許許多多時候,”媽媽輕聲說,對我的咆哮恍如未覺。
“我們讓一個誤會剝奪掉終身幸福,我猜想:你們隻是有了誤會,而驕傲使你不屑于向對方解釋,依萍,你從不會變得聰明一點!”“我就笨,你就讓我笨去!”我叫。
回到自己房間裡,倒在床上,用棉被蒙住頭。
思索了好幾天,我覺得媽媽的話也有道理,更重要的,是對何書桓的思念和渴望終于戰勝了我的驕傲。
于是,幾經考慮,幾度猶豫,我勉強壓住自己的自尊心,寫了下面的一封信給書桓:
可是,書桓,假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