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隻是一堆垃圾!你肮髒,你卑鄙,你甚至不惜以最下流的話,來侮辱一個你自認為深愛的女人!盧友文,你捫心自問,你罵小雙的話,你真認為是真的嗎?你說!你說!”詩堯的臉上,綻放著一團正氣,他的聲音,凜凜然、朗朗然,充滿了正義與威嚴。
我從沒見過我這哥哥如此可愛,如此健談過。
那盧友文被震懾住了,他畢竟不是一個“壞人”,退後了一步,他怔怔的望著詩堯。
詩堯喘了口氣,他大聲的,繼續的說:“是的,我是個跛子,我從小就是個跛子!讓我告訴你,盧友文,我一生以我的跛腳為恥,一生為此自卑,為此痛苦,為此遺憾!我以為,我終身擺脫不掉這跛腳的陰影!但是,從昨晚到現在,你幫我擺脫了!我再也不以跛腳為遺憾了,因為,人生有多少的悲哀,多少的遺憾,是遠遠超過跛腳的,盧友文,你的腳不跛,你長得比我漂亮,甚至于,你的聰明才智、你的口才應對都超過了我,但是,我比你強,因為,我的心地光明,我的思想正确,我的行為端正!別看我跛,我卻腳踏實地,你不跛,你卻站在懸崖邊緣。
是的,我追求過小雙,這不是秘密,這更非恥辱!小雙沒有選擇我,她選擇了你,在情場上,我确實敗了一仗。
勝敗乃兵家常事,敗了隻要努力,不會永遠敗,勝了如果放棄,也會轉勝為敗。
我可以坦白對你說,對全天下的人說,隻要你和小雙離婚,我還會繼續追求她!你如果怕我追到她,你不妨霸占住你丈夫的那個名義,去做消極的抵抗!至于你說我勾引她,甚至于暗示我們有越軌的行為,那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今天,我的祖母在這兒,我的父親在這兒,我的母親和全體家屬都在這兒,我以我全家的名譽,作鄭重的誓言,我從沒有和小雙做過任何不可告人之事!盧友文,相信也在你,不相信也在你!不過,假如你是個男子漢大丈夫,別去侮辱一個為你受盡辛苦與創傷的女人!”
詩堯說完了,我真想鼓掌,我真想大叫,我真想跑過去抱住他,告訴他我有多欣賞他,多愛他,多敬佩他!我的哥哥,我那跛腳的哥哥,他不見得有多漂亮,有多神氣,但是,現在,我覺得他好高好大,站得好挺好直!他這篇話,不止震住了盧友文,也震住了媽媽爸爸和滿屋子的人,包括小雙在內。
因為,她用好特殊、好奇異、好驚喜、好感激的眼光望著他。
半晌,室內一點聲音都沒有。
最後,還是奶奶轉頭對爸爸說了句:“自耕,我總覺得你一生也沒什麼好,但是,你總算給我養了一個好孫子哇!”爸爸望著奶奶,搖搖頭,困惑的說:
“我覺得,要了解一個人實在是很難的,他是我兒子,我到今天才認識他呢!”盧友文是被折服了,他被打倒了,他終于被打倒了……失去了他的趾高氣揚,失去了他的張狂、跋扈,他跌坐進沙發裡,忽然間變得一點威風也沒有了。
用手抱著頭,他又是那副沮喪與痛苦得要死的樣子,我們都呆著,要看他和小雙這段公案如何收場。
好一會兒,盧友文擡起頭來了:“小雙,你一定要和我離婚?”
“是的。
”“為了朱詩堯嗎?”“不,為了你。
”小雙說,眼光裡又重新浮起了那片悲哀的溫柔,她坦白而真摯。
“我不願成為你事業上的障礙。
”
“你知道那隻是藉口。
”
“我也不願意成為你的藉口!”
“你決定,不再給我機會了?”盧友文的聲音變得好悲哀、好無助、好可憐。
“不,你有機會,離婚以後,你還有機會,”小雙深深的注視著他:“如果你還愛我,你仍然可以追求我,仍然可以表現給我看,別說我以成敗論英雄,離婚後,我將等著,隻要有一天,你拿著你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到我面前來,不管會不會發表,不管能不能成名,隻要有那麼一天,我就和你破鏡重圓!”盧友文的眼睛裡燃起了光采,他緊緊的盯著她。
“你說真的?”他問。
“我說真的!我發誓!”她環顧四周:“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證人!我發的誓,不像你發的誓那樣不可靠,我是認真的!”我們滿屋子的人都有些發愣,我實在料不到小雙還有這樣一招。
離婚就離婚罷咧,怎麼又鬧出個“破鏡重圓”的辦法來了,看樣子,小雙仍然對他有份感情。
我們都怔著,而盧友文,他和小雙對視著,顯然,小雙又鼓起了他奮鬥的意志。
“好!”盧友文終于下決心的一點頭:“我簽字!今日的失敗,不見得是永久的失敗,是不是?”
“我希望,”小雙盯著他,語重而心長:“今天的失敗,是你以後成功的墊腳石!友文,別說我無情,別說我冷酷。
我會等著你,等你拿出成績給我看!”
“我會的!”盧友文一疊連聲的說:“我會的!我會的!我會的!我發誓,我會做到的!我還要把你再娶回來!我發誓!我會的!”他在離婚證書上簽了字,同時,放棄了彬彬的監護權。
簽得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爽快和幹脆。
“反正,我還會把她們母女都爭取回來的!”他用充滿了信心的聲音說,昂首闊步的走出了我家的大門。
那份堅定和自信好像又回複到了好久以前,他第一次出現在我們家時的樣子。
小雙就這樣離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