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找到你所說的那個蕭雅棠,去吧!去吧!讓她把一切都告訴你!去吧!”
“成功街十一巷八號?”
“是的,離這兒隻有十分鐘路,去吧!看你發現的事情能不能幫助你了解!”狄君璞拋掉了手裡的煙蒂。
“那麼,謝謝你,再見,盧先生。
”他轉身欲去。
可是,一個蒼老的、溫柔的、女性的聲音喚住了他。
“雲揚,這是誰呵?”狄君璞回過頭來,使他驚奇的,這是那天夜裡的瘋老太婆!她正站在門口,含笑而溫和的望著他們。
現在,她和那晚已判若兩人。
整齊,清爽,頭發挽在腦後。
依然瘦削,但那面龐上卻堆滿了慈祥而溫和的微笑,那眼睛清亮而有神,帶著柔和的光采,和那已升高了的太陽光同樣和煦。
這就是那晚要殺人的瘋人嗎?狄君璞簡直無法相信,至今,他手背上的齒痕猶存呢!他站在那兒,注視著這老太太,完全呆住了!
盧雲揚一看到他母親的出現,臉上那僵直的肌肉就馬上放柔和了,他很快的給了狄君璞一個緊張而迫切的眼光,似乎是警告他不要再說什麼。
一面,他的臉上迅速的堆滿了笑,振作了一下,對母親說:“哦,媽,這位是狄君璞,是我們的朋友!他是個作家呢!”
“哦,狄先生,”老太太含笑對他點頭,顯然她對那晚咬他的事已毫無記憶了。
“你怎麼不進來坐,雲揚,你瞧你!這麼冷天,怎麼站在院子裡聊天呢!快請狄先生進來喝杯熱茶!”
“噢,伯母,別客氣!”狄君璞慌忙說:“我還有事呢,馬上要走!”“不在乎這一會兒的!”老太太笑著挽留,又看著雲揚說:“雲揚,你哥哥呢?你別想幫著哥哥瞞我,他昨晚一夜沒回來,他棉被還疊得好好的呢!”
“媽!”雲揚笑應著,又緊急的對狄君璞使了一個眼色,再對他母親說:“我又沒說哥哥在家,我根本沒開口呀!”他顯然在回避這個痛苦的問題。
“沒開口!”老太太笑著埋怨,一種慈祥的埋怨。
“你還不是總幫哥哥瞞著,就怕我不高興。
看!現在就整夜整夜的不回家了,將來怎麼辦呢?你哥哥呀,這樣下去會墮落了!我告訴你。
”她的笑容收住了,換上了一個慈母的,憂愁的臉。
看著狄君璞說:“狄先生,你也認識雲飛嗎?”“呵,呵,是的,是的。
”狄君璞倉卒的回答。
“你瞧,兄弟兩個完全不一樣,是吧?”老太太熱烈的說:“我也是一樣的管,兩個人就不一樣發展,雲揚雖然脾氣壞一點兒,倒是處處走正路!雲飛呢,他總跟我說:‘媽,在這世界上,做好人是沒用的,你要活著,就要耍手段,什麼都不可靠,可靠的隻有金錢和勢力!’你瞧,這算什麼話呀?哎!真讓我擔心,我怕這孩子總有一天會墮落,你看會嗎?”
狄君璞勉強的笑了笑,簡直不知怎樣回答好。
但是,老太太并不要他答複,她又想到了別的事情了,望著雲揚,她說:“怎麼好多天都沒有看到梁家的女孩子了,雲揚?你哥哥沒欺侮人家吧?”“她會來的,媽。
”雲揚盡量掩飾著他的苦惱。
“雅棠在哪兒?”“回家了。
”“哎,這孩子也是……”老太太咽住了,又大發現似的,熱心的嚷著:“幹嘛大家都在風裡站著?進來喝杯茶呀!”她對屋裡大聲叫:“阿英,開水燒好了嗎?”
“真的不行,我必須走了。
”狄君璞急忙說:“改天我再來看您,伯母。
”“媽,我也得趕去上班了。
讓阿英準備一點好菜等我晚上回來吃。
”雲揚也急忙說。
“我送狄先生一段。
再見,媽!”
拉著狄君璞,他慌忙的、低低地在狄君璞的耳邊說:“我用摩托車送你到鎮上,走吧,否則她不會放你走了,她是很寂寞的。
”
于是,狄君璞上了雲揚的摩托車,一面再對那倚門而立的老太太揮手說了聲再見,老太太笑倚在門上,仍然在不住口的叮嚀著叫狄君璞下次再來,又叫雲揚早些回來,并一再喊要雲揚下班後去找哥哥。
車子發動了,狄君璞和雲揚很快地離開了那幢小屋,雲揚一直沉默著。
狄君璞卻覺得心裡充滿了一股難言的酸澀。
和這老太太的幾句談話,使他了解了很多很多的東西。
了解了雲揚,也了解了一些雲飛。
雲揚那樣沉默,簡直像一塊石頭,一直駛到鎮裡,他都沒有開過口,到了鎮上,他停下車來,才簡短地說了一句:“你很容易就可以找到蕭雅棠的家,我不再送了。
”
狄君璞下了車,“我想,我……”囁嚅的開口說,卻又停住了。
他有很多的話想對盧雲揚說,可是卻不知從何說起,望著雲揚,他怔怔的發著呆。
雲揚也看著他,逐漸的,那漂亮的黑眼睛裡蒙上了一層溫柔的光采,于是,忽然間,他覺得什麼都不必說了,他在雲揚的眼睛裡看出了了解與友誼。
他們間那種敵對的情形已經不知不覺的消失了。
現在,他們是朋友,并肩作戰的朋友,攜手合作的朋友!他笑了。
“再見!雲揚!”這是他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目送雲揚的摩托車駛遠,消失在市鎮的盡頭。
他才轉過身來,開始找尋蕭雅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