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好靜,這種沉靜是帶著壓迫性的,是令人窒息的,像暴風雨前那一剎那的甯靜。
心虹姐妹二人仍然瑟縮在牆邊,像一對小可憐蟲。
堯康坐在椅子裡,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該走好還是留好,該說話好還是該沉默好,在那兒不安的蠕動著身子,如坐針氈。
就這樣,時間沉重而緩慢的滑過去,每一分鐘都像是好幾千幾百個世紀。
最後,梁逸舟終于擡起頭來說話了,他的聲音裡的火藥味已經消除,卻另有一種蒼涼、疲倦,和無奈的意味。
這種語氣是心虹姐妹所陌生的,她們是更加驚懼了。
“心虹,心霞,”他說:“你們過來,坐下。
”
心虹和心霞狐疑的、畏縮的看了看父親,順從的走過來,坐下了。
心虹低垂著頭,捏弄著手裡的一條小手帕,心霞挺著背脊,窺伺的看著父母。
梁逸舟轉向了堯康。
“堯康,”他望著他,聲音是不高不低的。
“你能告訴我,你在這幕戲中,是扮演什麼角色嗎?”
“我?”堯康愣住了。
“我隻是和心虹心霞做朋友而已,我們很玩得來,我并沒有料到,您把‘朋友’的定義下得那樣狹窄,好像男女之間根本沒有友誼存在似的。
”
“一個好朋友!”梁逸舟點了點頭,冷冷的說:“你把我引入歧途了!你是我帶進霜園來的,卻成為她們姐妹二人的掩護色,我還有什麼話好說呢?我是落進自己的陷阱裡了!”他自嘲的輕笑了一下,臉色一變。
“好了!”他嚴厲的說:“現在,堯康,這兒沒有你的事了,你走吧!”
堯康巴不得有這一句話,他已急于要去通知狄君璞和雲揚了。
看這情形,心虹姐妹二人一定應付不了梁逸舟,不如大家商量商量看怎麼辦。
他站起身來,匆匆告辭。
梁逸舟不動也不送,還是吟芳送到門口來。
堯康一走,梁逸舟就對心虹姐妹說:“孩子們,我知道你們大了!”
這句話說得凄涼,言外之意,是“我已經失去你們了”!心虹的頭垂得更低了,她懊惱剛剛在激怒時對父親說的話,但是,現在卻已收不回來了!心霞咬緊了嘴唇,她的面色是苦惱而痛楚的。
“我不知該對你們兩個說些什麼,”梁逸舟繼續說,語氣沉痛。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你們大了,你們要戀愛,你們想飛,這都是自然現象,我無法責備你們。
可是,你們那樣年輕,那樣稚嫩,你們對這個世界,對閱人處世,到底知道多少?萬一選錯了對象,你們將終身痛苦,父母并不是你們的敵人,千方百計,用盡心機,我們是要幫助你們,不是要陷害你們。
為什麼你們竟拒父母于千裡之外?”
“爸爸,”心霞開口了。
“我們并不是要瞞住你們,隻是,天下的父母,都成見太深呀!”
“不是天下的父母成見太深,是天下的子女,對父母成見太深了!”梁逸舟說:“別忘了,父母到底比你們多了幾十年的人生經驗。
”“這也是父母總忘不了的一件事。
”心虹輕聲的、自語似的說。
“你說什麼?心虹?”梁逸舟沒聽清楚。
“我說……”心虹擡起眼睛來,大膽的看著父親,她的睫毛上,淚珠仍然在閃爍著。
“幾十年的人生經驗,有時也會有錯誤,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不犯錯了!”
“當然,可能我們是錯了,”梁逸舟按捺著自己,盡量使語氣平和。
“但是,回答我一個問題,心虹。
我知道你的記憶已經幾乎完全恢複,那麼,我對雲飛的看法是對呢?還是錯呢?”心虹沉默了片刻。
“你是對的,爸爸。
”她終于坦白的說。
“你還記得你當初為雲飛和我爭執的時候嗎?”
“記得。
”她勉強的回答。
“那時你和今天一樣的強烈。
”
“但是,狄君璞和雲飛不同……”
“是不同,沒有兩個人是相同的。
”梁逸舟沉吟了一下。
“知道他和他太太的故事嗎?”
“我沒問過,但我看過《兩粒細沙》。
”
“作者都會把自己寫成最值得同情的人物,都是含冤負屈的英雄。
事實上,他那個妻子等于是個高級交際花,他娶了她,又放縱她,最後弄得穢聞百出。
心虹,你以為作家都是很高尚的嗎?碰到文人無行的時候,是比沒受過教育的人更槽糕呢!”“他是你帶來的,爸爸,”心虹悶悶的說:“那時你對他的評語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候我還沒料到他會轉你的念頭!”梁逸舟又有些冒火了。
“那時候是我瞎了眼睛認錯了人,所以,我現在必定要挽回我的錯誤!”他吸了口氣,抑制了自己,他的聲音又放柔和了。
“總之,心虹,我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