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真那樣做了,爸爸會說:‘這樣躺著成何體統?’媽媽會說:‘你準備不上大學是不是?’人活著‘責任’實在太多了!我是為我自己而活著嗎?可憐的十八歲!被電壓電阻、牛頓定律所包圍的十八歲!如果生日這天能有所願望,我的願望是:‘比現在年輕十八歲!’” 康南放下這本周記,沉思了一會兒,又抽出了程心雯的一本,于是,他看到下面的記載:
“學習心得:江雁容說代數像一盤苦瓜,無法下咽。
我說像一盤烤焦的面包,不吃怕餓,吃吧,又實在吃不下。
“一周大事:忘了看報紙,無法記載,對不起。
“自由記載:葉小蓁又宣布和我絕交,但我有容人氣度,所以當她忘記了而來請我吃冰棒的時候,我完全接受,值得給自己記一大功。
做了半學期風紀股長,我覺得全班最乖的就是程心雯,但訓導處不大同意。
” 康南放下本子,到餐廳去吃午飯,心中仍然在想著這兩個完全不同的學生,一個的憂郁沉靜和另一個的活潑樂觀成了個對比,但她們兩個卻是好朋友。
他突然懷疑現在的教育制度,這些孩子都是可愛的,但是,沉重的功課把她們限制住了。
像江雁容,這是他教過的學生裡天份最高的一個,每次作文,信筆寫來,洋洋灑灑,清新可喜。
但她卻被數理壓迫得透不過氣來。
像程心雯,那兩筆畫值得贊美,而功課呢,也是一塌糊塗。
葉小蓁偏于文科,周雅安偏于理科。
到底,有通才的孩子并不多,可是,高中卻實行通才教育,誰知道這通才教育是造就了孩子還是毀了孩子? 在教室裡,學生們都三個五個聚在一起吃便當,一面吃,一面談天。
程心雯、葉小蓁,和江雁容坐在一塊兒,葉小蓁正在向江雁容訴苦說:“我那個阿姨是天下最壞的人,昨天我和她大吵了一架,我真想搬出去,住在別人家裡才倒楣呢!你教教我,怎麼樣報我阿姨的仇?”她是寄住在阿姨家裡的,她自己的家在南部。
“你阿姨最怕什麼?”程心雯插口說。
“怕鬼。
”葉小蓁說。
“那你就裝鬼來嚇唬她,我告訴你怎麼裝,我有一次裝了來嚇我表姐,把她嚇得昏過去!”程心雯說。
“不行!我也怕鬼,我可不敢裝鬼,他們說裝鬼會把真鬼引出來的!這個我不幹!”葉小蓁說,一面縮著頭,好像已經把真鬼引出來了似的。
“告訴你,寫封匿名信罵罵她。
”江雁容說。
“罵她什麼呢?”葉小蓁問。
“罵她是王八蛋,是狗屎,是死烏龜,是大黃狗,是啞巴貓,是臭鸚鵡,是瞎貓頭鷹,是黃鼠狼……”程心雯一大串的說。
葉小蓁又氣又笑的說: “別人跟你們講真的,你隻管開玩笑!” “我教你,”程心雯又想了個主意:“你去收集一大袋毛毛蟲,晚上悄悄的撒在她床上和枕頭底下,保管收效,哈哈,好極了,早上一定有好戲看!”程心雯被自己的辦法弄得興奮萬分。
“毛毛蟲,我的媽呀!”葉小蓁叫:“我碰都不敢碰,你叫我怎麼去收集?”看樣子,這個仇不大好報了,結果,還是葉小蓁自己想出辦法來了,她得意的說: “對了,那天,我埋伏在川端橋上,等她來了,我就捉住她,把她抖一抖,從橋上扔到橋底下去!”看她那樣子,好像她阿姨和一件衣服差不多。
江雁容和程心雯都笑了。
葉小蓁呢,既然問題解決,也就不再愁眉苦臉,又和程心雯談起老師們的脾氣和綽號來。
江雁容快快的吃完飯,收拾好便當,向程心雯和葉小蓁宣布,她今天中午要做代數習題,不和她們鬧了。
葉小蓁說:“代數做它幹什麼?拿我的去抄一抄好了,不過我的已經是再版了,有錯誤概不負責!” “我決定不抄了,要自己做!”江雁容說。
“你讓她自己做去!”程心雯對葉小蓁說:“等會兒做不出來,眼淚汪汪的跟自己發一大頓脾氣,結果還是抄別人的!” 江雁容不說話,拿出書和習題本,真的全神貫注到書本上去了。
葉小蓁和程心雯仍然談她們的,程心雯說: “我最怕到康南的房間裡去,一進去就是一股煙味,沒看過那麼喜歡抽煙的人!”“可是你常常到康南那裡去!”葉小蓁說。
“因為和康南談天真不錯,他又肯聽人說話,告訴他一點事情他都會給你拿主意。
不過,他的煙真討厭!” “有人說江乃有肺病!”葉小蓁提起另一個老師。
“他那麼瘦,真可能有肺病,”程心雯說:“他講書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