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你也要做母親,那時候,你會充分了解母親那份愛是何等強烈!
孩子,我一生好強,從沒有向人乞求過什麼,但是,現在我向你乞求,回來吧!小容容!父母的手張在這兒,等著你投進來!回來吧,容容!做父母的曾經疏忽過你,冷落了你,請你給父母一個補過的機會。
兒女有過失,父母是無條件原諒的,父母有過失,兒女是不是也能這樣慷慨?回來吧!容容,求你!
媽媽于深夜”
看完了信,江雁容早已泣不成聲。
媽媽,可憐的媽媽!她握著信紙,淚如雨下。
然後,她跪了下來,把頭放在床沿上,低聲的說:“媽媽,我屈服了!一切由你!一切由你!”她用牙齒咬住被單,把頭緊緊的埋在被單裡。
“媽媽哦!”她心中在叫著:“我隻有聽憑你了,撕碎我的心來做你孝順的女兒!”她擡起頭,仰望著窗外的青天,喃喃的,祈禱似的說:“如果真有神,請助我,請給我力量!給我力量!”
這天下午,江雁容和康南又在那小咖啡館中見面了。
她刻意的修飾了自己,淡淡的施了脂粉,穿著一套深綠色的洋裝。
坐在那隱蔽的屏風後面,她盡量在暗沉沉的光線下去注視他,他沉默得出奇,眼睛抑郁迷茫。
好半天,他握住了她的手,才要說什麼,江雁容先說了:
“別擔心刑警隊的案子了,媽媽已經把它撤銷了。
”
“是嗎?”康南問,凝視著江雁容:“怎麼這樣簡單就撤銷了?”“媽媽總是媽媽,她不會傷害我的。
”她輕輕的說,望著面前的咖啡杯子出神。
她不能告訴他,今天早上,她們母女曾經談了一個上午,哭了說,說了哭,又吻又抱。
然後,江太太答應了撤銷告訴,她答應了放棄康南。
她咽下了喉嚨口堵塞著的硬塊,端起咖啡,既不加牛奶也不放糖,對著嘴灌了下去。
“好苦,”她笑笑說:“但沒有我的心苦!”
“雁容,”康南握緊了她的手:“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他沉吟的看著她,終于說了出來:“我們要分離了!”
她迅速的擡起頭來,直視著他。
這話應該由她來說,不是由他!她囁嚅的問:“怎麼?”
“省中已經把我解聘了,教育廳知道了我們的事,有不錄用的諭令下來,台北已經不能容我了!”
“哦!康南!”江雁容喊。
多年以來,康南是各校爭取的目標,學生崇拜的對象,而現在,教育廳竟革了他的職!教書是他終生的職業,學生是他生活上的快樂,這以後,叫他怎麼做人呢?她惶然的喊:“康南,我害了你!”
康南握住了她的小手。
“不要難過,雁容,在這世界上,隻要能夠得到一個你,其他還有什麼關系呢!”“可是,你連我也得不到哦!”江雁容心中在喊,她已經做了允諾,想想看,經過這麼久的掙紮和努力,她還是隻得放棄他,她不忍將這事告訴他,淚水湧進了她的眼眶。
“不要愁,”康南繼續說:“羅亞文在A鎮一個小小的初級中學裡教書,我可以去投靠他,或者,可在那中學裡謀一個教員的位置,吃飯總是沒問題的。
我會隱居在那裡,等著你滿二十歲,隻是,以後的日子會很困苦,你過得慣嗎?”
江雁容用手蒙住臉,心中在劇烈的絞痛,她無法壓抑的哭了起來。
“別哭,”康南安慰的拍著她的肩膀。
“隻是短暫的別離而已,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是嗎?雁容,等你滿了二十歲,你可以給我一封信,我們一起到台南去結婚,然後在鄉間隱居起來,過你所希望的茅屋三間,清茶一盞,與世無爭的生活。
到那時候,你為我所受的一切的苦,讓我慢慢的報償你。
”
江雁容哭得更厲害,她用手抓住他,把臉埋在他的胸前。
“康南,一年太長了,康南……”她絕望的搖頭。
“隻要有信心,是不是?”康南拍著她的手。
“我對你有信心,你難道對我還沒有信心嗎?”
“不!不!不!”江雁容心裡在叫著:“我已經答應過了,我怎麼辦呢?”但她嘴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緊緊的抓著康南的衣服,小小的身子在發抖。
“雁容,相信我,并且答應我,”他用手托起江雁容的下巴,深深的注視著她的眼睛:“一年之後,到台南車站來,我等你!不要讓我等得太久。
雁容,記住,一年之後,你已經到了法定年齡,你可以自己做主了,那時候,我會守在台南火車站!”“哦!康南!”江雁容深吸了口氣,恍恍惚惚的看著面前這張臉,她對江太太所做的允諾在她心中動搖。
她閉上眼睛,語無倫次的說:“是的,一年後,或者我會去,沒有法律可以限制我了,我要去!是的,你等我,我會來的。
但是,但是,但是……我怎麼辦呢?我會去嗎?我真會去嗎?我……”她痛苦的把頭從康南手上轉開。
康南感到他握的那隻小手變得冰一樣冷,并且寒顫著。
他抓住了她的肩膀,凝視著她:
“雁容,你一定會去,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我……”她咬咬牙,顫抖的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假如我沒有去……”
康南捏緊了她的肩膀。
“你是什麼意思?”他問。
“我對未來沒有信心!你知道!”她叫著說,然後,痛哭了起來。
“康南,”她泣不成聲的說:“我簡直不知道要怎麼辦?我是要去的,我會去的,你等我吧!隻是,假若……假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