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遲疑了好一會兒,心跳得非常厲害,秀枝垂著手,站在一邊等待著,我無法繼續拖延時間。
匆促中,我隻得告訴秀枝:“你走吧,等下再來收碗筷。
”
我把托盤和苦情花一起留在房裡。
秀枝出去了,我坐在書桌前面,不敢回頭,隻聽到我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
門在我身後闔攏,有腳步聲輕輕的走到我身邊,我不敢動,也不擡頭。
好半天,我聽到一個低柔的、帶著幾分懇求味道的輕喚:“詠薇!”我擡起頭,和他眼光接觸的一剎那,像有閃電擊中了我一般,竟使我全身震動。
他的眼睛那樣誠懇、惶恐,充滿了惻惻柔情。
他的身子慢慢的矮了下來,跪在我的面前,然後,他把頭埋進我的裙褶裡,靜靜的一動也不動。
就這樣,我們一語不發的待在那兒,時間彷佛也成了靜止,世界上沒有什麼更重要的事了,有個男人跪在我的面前,那放浪不羈、任性驕傲的人——淩風!我的眼眶濕潤了,有水霧在眼睛裡凝結,沿著面頰滾落,我無法控制我的抽噎,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不住的滾下來。
他仰起頭,他的手捧住了我的臉,輕輕的,他懇求的說:
“哦,不,詠薇,你不要哭。
”
我抽噎得更厲害,他的聲音撞進我的內心深處,絞動我的肺腑,使我的五髒全部痙攣了起來。
“哦,詠薇,別哭。
”他繼續說:“我知道我不好,我知道我渾身都是缺點,但是,給我機會,詠薇,不要輕視我,給我機會變好。
”我哭泣著攬住他的頭,他站起身來,把我拉進他的懷裡,用他溫暖的面頰貼在我全是淚的臉上。
愛情就這樣無聲無息的來了,韋白、淩霄、餘亞南……所有的人物都從我記憶中退走,消逝。
我面前隻有淩風,我心底隻有淩風,我整個靈魂裡都隻有這一個人——淩風!到這時為止,我才知道我是這樣迫切的要他,從沒有要過別的人!
他掏出了手帕,擦著我的臉,小小心心的拭去我眼角的淚痕,溫溫柔柔的說:“喏,你不要再哭了。
這場病讓你變得這麼消瘦,瘦得隻剩下一對大眼睛了。
一星期曬不著太陽,你整天躺在這小屋裡想些什麼?我打賭沒有想過我,是麼?我卻整天在你房門外面走來走去,你知道麼?”
我收起了淚,搖搖頭。
“不知道。
”“我不敢進來見你,”他輕聲說,握住我的雙手,垂下眼簾,視線停在我的手上。
“你是那樣兇巴巴的毫不留情面,每句話都像刀一樣要刺傷人。
可是,你是對的,我不值得你喜歡,你不知道,詠薇,我費了多大的勁要得到你的歡心。
”
“我以為——”我囁嚅的說:“你是沒有誠意的。
”
“對你沒誠意嗎?”他擡起眼睛來凝視我,把我的手壓在他的心髒上。
“試試看,我的心怎樣的跳著?剛剛我站在門口等待的時候,我覺得幾百個世紀都沒有那麼長,秀枝空著手出來的那一刻,我的呼吸都幾乎停止。
詠薇,我一生從沒有這樣激動過。
你相信我嗎?”
我傻傻的點頭。
“記得那一天嗎?詠薇,你在樹林裡睡著的那一天?我守在你身邊,望著你沉睡,那時,我就知道有什麼事情發生了,當你醒來,我覺得天地複蘇一樣,什麼都充滿了光明。
這種情緒是我從來沒有的,以後,我就費盡心機來了解你,接近你,而一天比一天更受你的吸引,更放不下你也逃不開你……”他喘了口氣:“噢!詠薇,你是怎樣一個小女巫呀!”
我低垂著頭,無法說話,我曾幾百次幻想我的戀愛,幻想那幽美動人的一刻,但,從沒想到是這樣帶著窒息的壓力和驚天動地的震撼。
他用雙手捧起我的臉,他的眼光深深的凝注在我臉上,好一會兒,才又低低的吐出幾個字:
“還生我的氣麼?”我動了動嘴唇,不知說些什麼好,為什麼生他氣呢?我已經記不得了,那是太遙遠太遙遠以前的事了。
他嘗試著對我微笑,(因為,始終他眼睛裡也蒙著水霧。
)嘗試回複他一向輕快的語氣:“你今天不會說話了嗎?詠薇?如果還想罵我,就罵吧!你一向都是伶牙利齒的。
”
我搖搖頭。
“什麼話都不必說了,隻有一句——”我沉吟的說。
“是什麼?”“是——”我望著他:“你仍然可惡!”
他笑了,彷佛我的話使他開心。
“你又像你了!”他說:“哦,詠薇,”他喘口氣,突然吻住了我,喃喃的喊:“哦,詠薇!哦,詠薇!”
這是他第二次吻我,那暈眩的感覺又來了,我不由自主的用身子貼緊了他,手臂緊緊的纏住了他的腰。
暈眩,暈眩,暈眩,醉死人的暈眩……我喘不過氣,隻本能的反應著他。
像浸潤在一池溫水裡,水在回旋,我在漩渦裡轉著、轉著、轉著……我以為一輩子也轉不出這漩渦了,那美妙而醉人的旋轉,然後,他的頭擡了起來,嘴唇離開了我,我閉著眼睛,不願睜開。
“詠薇,”他輕喊:“你這個魔術家變出來的小東西哦!”
他的嘴唇又壓上了我,這次卻狂猛而兇狠,不再是一池回旋的溫泉,而是一陣猛卷過來的狂飆,我無法透氣,無法思想,無法呼吸,整個身子都癱軟無力,化為水,化為泥,化為虛無。
有人輕敲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