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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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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連的幾天,大家都在籌備婚事。

    老林和他的妻子來幽篁小築道過歉,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謙和,和拿著刀子砍人的那晚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吞吞吐吐的,他用一半山地話,一半國語,再夾著一些日語,和章伯母講了很多很多。

    他的妻子是個瘦小幹枯的女人,臉上也同樣的帶著刺青,時間和生活的重擔已把她壓榨得憔悴蒼老,她彎著腰,無限謙卑的向章伯伯和章伯母鞠躬如也,再三的代她的丈夫緻歉,而且還帶了大批的治療刀傷的藥草來。

    章伯伯依然面有不豫之色,章伯母卻待之以上賓之禮,一再告訴他們: “這以後,兩家就是親家了,以前的事都不必再提了,將來大家要彼此照顧,做好朋友。

    ” 我不知道老林夫婦是不是完全了解章伯母的意思,但,那次他們的來訪總算非常和洽,章伯伯也隱忍著沒有發脾氣。

    他們走了之後,章伯母歎口氣說: “唉,世界上的人類,無論哪一個種族,無論是野蠻還是文明,做父母的那份對子女的愛心都是一樣的。

    別看老林兇巴巴的,其實他心裡才寵綠綠呢!他說,管她呀,打她呀,還不都是為了保護她!現在,他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就希望綠綠能在我們家做好媳婦,別再成天在山裡遊蕩。

    唉!”章伯母做了結論:“老林是個粗人,但是,他絕對不是一個壞人!” 婚事的準備很急促,但是,并不很簡陋,淩霄現在的臥室被改為新房,一張全新的雙人床從埔裡運來,蚊帳、棉被、窗簾一概全部換新,還有成匹的衣料也從埔裡買來,淩雲整天埋在縫衣機上,趕著給綠綠縫制新裝,這原該女家做的,可是,綠綠家裡太窮了,章伯母就一概包攬。

    章伯母表示,無論如何,結婚總是喜事,尤其,淩霄是章家的長子,即使是在鄉下,也要把婚事辦得漂亮些。

    章伯伯裝作對婚事漠不關心,他對淩霄仍然在生氣,對綠綠也諸多不滿,而且一再強調這門婚事是“門不當,戶不對”。

    不過,當老袁每次去埔裡采辦時,他總不忘記叮囑他:“多買些鞭炮回來。

    ” 婚禮被選定在那一個星期六舉行,借用山地小學的大劄堂,而且是新式的婚禮,新娘將穿一件白緞子的洋裝,頭上披一塊齊肩的白紗。

    所有山胞村的人幾乎都被邀出席,晚間還借山地小學的操場,預定擺十二桌酒席,這可能是山胞村上數年來所絕無僅有的婚禮。

     婚禮前好幾天,村上的人都在沸沸揚揚的談論這件婚事了,韋白常把村上的消息帶來,他認為這件婚事會打破山地人和平地人的界線,以後,像苦情花那種悲劇是再也不會發生了。

    總之,村裡的人對于章家以盛大的婚禮娶綠綠的事,感到十分快慰和高興。

    那是婚禮的前一天,我在蠶豆架下看到淩霄,他正彎著腰在拔除莠草,盡管他即將做新郎,他仍然不放松自己的工作,整個準備婚事的過程裡,他都平靜,安詳,而滿足。

    仿佛他這一生,再沒有什麼可要求的事了。

     “嗨!”我招呼著他:“這似乎不是新郎該做的工作。

    ” 他擡頭看看我,微笑的用鏟子弄松泥土,拔出野草來。

    他的神情幸福而愉快。

    “我喜歡做這些,什麼事都不做使我覺得心慌,”他用手拍拍泥土:“這是一個讓人安定的好朋友。

    ” “有什麼事讓你不安定嗎?”我嘴快的問。

     “沒有,”他猶豫了一下。

    “我想是沒有。

    ” 我在田埂上坐下來,用手抱住膝,默默的審視他。

    黃昏的天氣已不再燠熱,落日的餘暉遍灑在草原上。

    我控制不了我的好奇心和我的疑惑。

    “淩霄,”我靜靜的說:“你為什麼承認那個孩子?” 他迅速的擡起頭來望著我,他的眼底有警戒的神色。

     “你說什麼?”他問。

    “綠綠沒有告訴你?”我說:“我都知道,你不必介意,我絕不會說出去的。

    我隻是奇怪,你為什麼要承認這個孩子?你不必要做這樣的犧牲。

    ”“犧牲?”他愣愣的說,眼光定定的停在我的臉上。

    “為什麼你說那是犧牲呢?我得到了綠綠,不是嗎?” 我愕然的張大了嘴,在這一刻,才了解他愛綠綠竟如此之深,一層敬意從我心中升起,我看清了他的愛情境界,比我和淩風都深刻得多。

    “難道你對那孩子不會有敵意?”我喃喃的問:“那并不是你的親骨肉,你或者會恨他。

    ” “孩子是無辜的,”他甯靜的說:“我也不是媽的親骨肉,她疼我并不亞于淩風,而且,她比爸爸更喜歡我。

    詠薇,你不會去恨一個孩子的,他們就像小動物般天真無知。

    ” “對于那個男人呢?你也沒有醋意和恨意?” 他停止了工作,把一隻腳放在田埂上,胳膊肘支在膝上,托著下巴注視我:“我告訴你吧,詠薇,在我承認那孩子的時候,我以為孩子是淩風的。

    ”“是嗎?”我驚異的問。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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