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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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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年輕,那麼強壯,那麼有生命力的孩子?不不,這是個玩笑,這一定是個玩笑!徐業偉那麼瘋,什麼玩笑都開得出來!這一定是個玩笑!“韓青,是真的!”方克梅泣不成聲。

    “他下午遊出去,就沒遊回來,大家一直找,一直找……救生員和救生艇都出動了,是真的!他們找到了他……剛才找到,已經……已經……已經死了!真的……真的……” 拋下電話,他一回頭,發現鴕鴕直挺挺的站在門外。

     “發生了什麼事?”鴕鴕問。

     “我要趕到金山去!”他喊著,聲音粗啞:“他們說,徐業偉淹死了!”鴕鴕臉色慘白。

    “我跟你一起去!”她喊。

     “你不要去!”他往三樓下沖。

    “你去躺著!” “我要去!”鴕鴕堅決的。

    “我要和你在一起!” 他們在八點鐘左右趕到了金山。

    海邊都是人,警員、救生人員、安全人員,以及徐業偉的父母、弟妹……全來了。

    徐業平一看到韓青,就死命的抓著他,搖撼著他的身子,聲嘶力竭的喊:“你相信嗎?你相信嗎?這事會發生在小偉身上,你相信嗎?他的活力是用不完的,他的生命力比什麼都強,他才隻有十九歲,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憂愁……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韓青,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他?……” 韓青無言以答。

    站在那海風撲面的沙灘上,他看到徐家兩老哭成一團,看到那已被遮蓋住的遺體;尤其,他看到那面手鼓,丁香正傻傻的、癡癡的緊抱著那手鼓……他什麼都忍不住了,他痛哭起來了,跌坐在沙灘上,他用手捧住頭,大哭特哭,淚如泉湧。

    鴕鴕用雙手抱緊了他的頭,她也哭著,卻沒有像他那樣沉痛得忘形,她還試圖要喚醒他: “韓青,別這樣。

    韓青,你該去安慰他們的,你自己怎麼反而哭成這樣呢?”她抽抽鼻子,用手臂抹眼淚:“韓青,你不是說過,生命的來與去,都是自然的……” “不自然!不自然!不自然!”他激烈的大喊:“如果老得像太師母,是應該去的。

    可是,小偉的生命還在最強盛最美好的時候,他怎麼可以去?他怎麼可以去?”他仰頭大叫:“上帝!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上帝無言,海風無語。

    海浪撲打著岩石,發出一連串澎湃的音響:砰砰,砰砰!猶如徐業偉還在敲擊著手鼓的聲音。

    手鼓!他回頭看,丁香孤獨的、不受人注意的坐在沙灘上,懷裡緊緊抱著那面手鼓,身上還穿著件遊泳衣。

    他站起身來了,踉蹌的走到丁香身邊去。

    “丁香!”他啞著喉嚨喊:“丁香!” 丁香像從沉睡中醒來,她擡起頭,臉色白得像月光,眼睛黑幽幽的如兩泓不見底的深潭。

    她居然沒有哭,她臉上一點兒淚痕都沒有,一絲絲都沒有。

     “他說他前輩子是一條魚,”丁香細聲細氣的說:“結果,他去了。

    海,把他收回去了。

    ” “丁香!”他沉痛的握著那小小的肩,用力的喚著:“哭吧!丁香,哭吧!”“不不!”丁香輕輕的搖搖頭,還像在做夢一樣。

    “他從來不喜歡看到我哭,他會罵我!我不哭,我不哭,他總是要我笑嘻嘻的,他說,他喜歡我,就是因為我愛笑!”她居然卷起嘴角,微微笑起來。

    “丁香!”他搖她,用力搖她。

    “你哭,你必須哭!你放聲哭吧,丁香!”他試圖從她懷中取去那手鼓。

     丁香立刻用全身力量壓在那鼓上。

     “不行!他交給我保管的!”她說。

    “如果我弄丟了,他會生很大很大的氣!”哦!丁香!小小的丁香!韓青茫然的站起身子,發現自己絕對不能幫她承受任何屬于她的悲痛,他隻能無助的望著她。

    鴕鴕走來,用雙臂緊緊挽住韓青。

     “怎麼會呢?”鴕鴕小聲的啜泣著。

    “怎麼會有這些事呢?我不懂。

    我以後,什麼都不敢說我懂得了。

    ” 他緊緊的挽住鴕鴕,從沒有一個時刻,他覺得“存在”的價值是如此重要。

    再也不要去談“禪”了,存在絕對不等于“不存在”!砰砰砰!海浪仍然一個勁兒的擊著鼓,砰砰砰! “聽!”丁香忽然說。

    他和鴕鴕低頭去看丁香。

     丁香滿臉綻放著光彩。

    “他在唱歌呢!”她微笑著說:“他在唱:匆匆,太匆匆!聽見嗎?匆匆,太匆匆!”鴕鴕把面頰埋進了韓青的懷裡。

     三天後,他們葬了徐業偉。

    丁香進了精神療養院。

    從此,韓青沒有再見過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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