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寶元仔細看過,點點頭,道:“寶元明白了。
”
程小蝶道:“要張班頭帶四個精悍的捕快,帶我到言侍郎的府中,我要仔細地看看,死于天荊刺下的人,有什麼特别之處。
”
“寶元會讓張班頭帶兩個仵作同行,總捕頭有疑問,他們應該能詳盡回答。
”
程小蝶揮揮手,郭寶元急急退下。
就連小文、小雅,也不知那張便箋上寫的什麼?但二女都能嚴守份際,不該問的事,絕不多問。
張班頭,是刑部中衆多班頭之一,年近五十,武功不好,但卻有一長處,北京城中有幾條胡同?哪裡有賭場?哪裡是半掩門的暗娼?他都能說得出來。
地頭熟,人面也熟,大家都叫他張百通。
事實上,他不但熟悉京城形勢,眼皮子也又雜又寬,警覺心非常敏銳。
程小蝶趕到言府,張百通早已安排好了。
言侍郎停屍之處,是他自用的書房,頭發掩遮的傷口,已經幹枯,隻留下一點痕迹。
最可怕的是,言侍郎身上的毒性,已全消退,再也找不出任何中毒征候。
兩個驗屍的仵作,其中有一人參加過前日的驗屍工作,是刑部中資深的老仵作了。
經他驗過的屍體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讓他再次參與,就要他講述死者中毒的征象,但他驗屍之後,卻冷着臉一語不發。
張百通道:“老邊啊!總捕頭要聽你的報告,怎麼成了悶胡蘆啦?”
“怎麼說呢!言大人是壽終正寝!”邊仵作道:“屍體上毒性全消,找不出死亡原因了。
”
“但他頭頂上的傷痕猶在!”程小蝶道:“傷人的兇器仍在。
”
“唉!誰會相信呢?邊仵作道:“别說兇器被副總捕頭拿去了,就算還留在此,也隻是一段細如燒香的枯木,很難讓人相信那是殺人的兇器,言大人是二品大員,一開始就由刑部接下了案子,我負責第一次驗屍的工作,屍體的眉目之間,聚有黑氣,那是中毒死亡之征。
現在,那凝聚的黑氣,消退了,如果我是複驗的仵作,我也會推翻上次的驗屍報告,胡說八道啊!中毒死去的屍體,怎會毒氣消退不見?
我當了四十年的仵作,可是從未遇過這些事情,所以,這個刑部的仵作班頭,我也幹不下去了,回頭我就請辭,總捕頭辦我什麼罪名,我都認了。
”
程小蝶忖道:世間,竟有這種奇怪的植物,如非郭副總捕頭,事先給我說明,我也不會相信,勿怪這位驗屍高手的老仵作,氣得要辭職不幹了。
無法解釋啊!這些在經驗中磨練出來的見識、能力,不是讀通了洗冤錄,就能比拟,這種人才是刑部之寶,很多的冤案,就要靠他們豐富的經驗,找出破綻,揭發真情,張百通、這老仵,絕不能離開刑部。
心中念轉,口中笑道:“我相信你的話。
”
邊仵作喜道:“總捕頭信任我?”
“是,我相信你的經驗,舉國無人能及,我相信你說的話,字字真實,好好的幹下去吧!刑部不能沒有你邊老仵作。
”程小蝶道:“回去休息下,小雅,送邊老仵作養息銀子一百兩,準休假十日,不過,邊老仵作,十天後一定要回刑部上班啊!”
邊仵作感動得流下老淚,道:“士為知已死,你總捕頭在任一天,邊某人老死任上不說辭,我不明白言大人身上的毒性,怎會消退,但如一定要找出原因,就要刮骨、煮肝了。
”
“刮骨、煮肝,一定能找出來證據嗎”?程小蝶道:“毒性既已消退,肝中怎會還有餘毒?”
“是的,肝濾人體百毒,緻命的毒性,肝必盡力吸收,存積不放。
”邊仵作道:“骨受毒浸,必然色變,就算毒性消退,它也無法很快複元。
”
這真是千金難賣的經驗之談,程小蝶高興極了,揮揮手,道:“邊老,去休息吧!這裡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
一句邊老,叫得老仵作感慨萬千,趴到地上,恭恭敬敬對着程小蝶叩個頭,才起身退了下去。
“張班頭,通知言夫人,屍體可以入殓了,發喪的事,還要等待幾天,我在庫房中點驗玉器,辦完事,到庫房中去找我。
”
張百通應了一聲,步出書房。
他能言善道,鬼計多端,程小蝶相信他一定能說服言夫人,因為,單是言侍郎收存的那些玉器,就是夠抄家滅門的罪證了。
這是一座很堅固的庫房,四壁都是木架,擺滿了各型玉器,收藏之豐足在千件以上。
程小蝶吃了一驚,忖道:死了的言侍郎,可稱得是愛玉成癖,這滿室玉器,件件都是美玉佳品,否則言侍郎也不會收集它了。
心中念轉,口中問道:“這些玉器,點查過沒有?”
“點查過了。
”一個守護玉器的捕快,應道:“郭副總捕頭親自查點,一共一千二百三十八件。
”
程小蝶目光轉動,發覺架上玉器大都翠如嫩綠,白如凝脂,卻有一件黑如潑墨,是一雙三足蟾蜍,而且獨占木架一格,想來是十分名貴之物了。
伸手取過,涼透手指,忖道:這是什麼玉啊!凍寒如冰,色澤如墨,是不是也算玉呢?
目光轉動,又發覺了幾塊,色澤淡黃的,形如一般土石之物,竟然都擺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程小蝶不再看了,她已明白,這方面智識淺薄,是無法看出什麼名堂的,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