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無涯無際的原始榛莽,參天巨樹夾雜着蘑蔓荊棘,盤纏虬結,形成了一片綿密的樹海,像是一個整體。
林緣,正對谷口的方向,是一塊畝大的平場,一條通路,伸入林中,由于樹幕遮天,這通路變成了一條暗無天日的隧道,黝暗陰森,目力奇佳的高手,也隻能透視到十丈左右,十丈之外,便是漆黑一片。
道口。
一方巨大的石碑,上刻“陰陽界”三個怵目驚心的大字。
界碑之外的平場上,默坐着近百人,僧道俗尼俱全,一個個面色凝重,垂頭低首,像一尊尊的石像,不立不動。
此刻,日正當中,但場面卻顯得死寂陰森,似乎日頭也失去了陽和之氣。
蓦地,一聲凄厲刺耳的長嘯從林中傳出,雖是大白天,仍使人有鬼氣森森之感。
所有的人,紛紛立起身形,除了臉色轉為悲憤驚懼之外,仍沒有半絲聲音。
嘯聲餘韻未了,烏暗陰沉的林道中,幽靈般飄出一條白色人影,眨眼工夫已到了那塊界碑近旁,悠然刹住身形,現身的赫然是一個身披重孝,手持哭喪棒,面如血色的中年漢子,目中閃爍着冷酷陰殘的光焰,惡形怪狀,令人不寒而栗。
人群起了一陣輕微和浮動。
身披重孝的漢子,環掃現場一周之後,陰側側地道:“各位如約而至,諒來禮物都帶在身邊了?”聲音陰冷得不像是發自活人的口。
人群中沒半個答腔,
空氣似乎已凝結住了。
身披重孝的漢子,瘦削的面皮一陣牽動,分不出是哭是笑,自顧自地又道:“本人‘東門守望使崔浩’,奉城主之命主持今天的交換事體,現在請各位按唱名順序報名獻禮!”話聲中,哭喪棒向空一揚,昏暗的林道中人影又現,隻見十幾個黑衣勁裝漢子,次第現身,每人肩頭扛着一口白木棺材,徑自走到東門守望使崔浩的身後,放下棺木,然後垂手伫立。
棺木一共十二具,整齊地排成一行。
人群中立起騷動,一個個面色慘變。
當中一個身披大紅袈裟的老和尚越衆而出,高宣一聲佛号,激動地道: “崔施主,這棺木之内……”
東門守望使崔浩冷冰冰地接口道:“十二位掌門人!”
一個虬髯頭陀聲如悶雷似地吼道:“什麼?十二門派的掌門人業已入棺……”
東門守望使崔浩淡淡地道:“不錯,進入死城的人等于踏入豐都地府!”
“死了?”
“可以這麼說。
不過,到了‘陰陽界’之外,就算還陽!”
衆人同時松了一口氣。
第一白棺材之後的黑衣勁裝漢子高唱一聲道:“少林掌門人慧果。
”
那原先發話的老僧上前兩步,合什道:“貧僧少林監院了凡,已攜有敝派至寶‘降龍經,’,交換敝掌門!”
東門守望使崔浩陰森森道:“請交與本使者一鑒真僞。
”
“阿彌陀佛,敝派尚不屑于魚目混珠。
”
“嗯,這一點本使者信得過,獻經吧!”
“貧僧請先見過敝掌門人!”
“這……好,出界還陽!”站在棺木之後的黑衣勁裝漢子,托起棺木,跨步“陰陽界”界碑之外,然後放下棺蓋……
所有各門派高手的目光,全集中在那具盛放着少林掌門存慧果大師的棺木上,每一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口邊,有的額上竟緊張得滲出了汗珠。
工夫不大,棺木中顫巍巍地立起一個白眉老僧。
監院了凡合什躬身道:“弟子參見掌門法駕!”
少林掌門慧果大師駭異莫名地朝現場一掃,道:“怎麼回事?”
監院子凡激動地道:“寺内接獲此間城主傳柬,今日此時,在此地以本派‘降龍經’換取掌門人……”
慧果大師臉色遽變,厲聲道:“以本派傳經之寶換取本座的生命?”
“是的,掌門人一派之尊……”
“住口,本座被擒為‘死城’階下之囚,業已辱沒少林百年來之清譽,使全寺蒙羞,若再以派中至寶求取苟全,将何以對列代祖師在天之靈,了凡!”
“弟子在!”
“立即攜經返回少林,經在人在,經亡人亡!”
“掌門人……”
“不許多言,這是本座最後一次谕令!”
監院了凡慘然變色,全身簌簌而抖。
東門守望使崔浩冷哼了一聲道:“了凡和尚,時間不待了!”
監院了凡進退失據,不知如何是好。
突地,少林掌門慧果大師跨出棺木之外,就地跌坐,閹目垂睑,臉上浮起兩朵紅雲,微哼聲中,五官同時溢出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