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插了話:“我倒還想向主公推薦一人,就是此番益州劉璋遣來的使者張松。
那日我在後營遇到他,閑談了幾句,此人見識不俗。
想來他滞留軍中已半月有餘,丞相何不抽空見見他?”
曹操冷笑:“半月之中豈能無暇?實是老夫根本就不想見。
劉璋十餘年不與朝廷通信,如今一派使者便接二連三沒完沒了,我若待之太厚勢必得寸進尺!昔日陰夔朝觐之時就曾有約,益州供奉賦稅遣兵服役。
這兩年他不過是拿些蜀錦敷衍,說好了派兵,卻弄來幾百叟蠻充數。
我若再加禮遇,他還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這世上有的人就是不識好歹,你越理睬他越壞!”
楊修自不敢反駁這番“大道理”,卻道:“張松不過是個辦事的,何必為難他呢?況且此人有才,又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倘若留于帳下也是一樁好事。
”
曹操雖未正式接見張松,卻在幾次巡營時遠遠望見過。
此人生得五短身材相貌猥瑣,差不多能與和洽一分高下,可是卻沒有和洽那麼高的名望。
如此尋常小吏車載鬥量,有什麼與衆不同的?因而道:“天下之士多矣,今日我又得十餘位,若留劉璋帳下之徒豈不為天下人恥笑?我也不為難他,早早打發他走。
回頭你轉告主簿一聲,叫他查查郡縣官冊,好歹給他個郡縣之職就罷了。
”如此鄭重的推薦竟被他三言兩語就打發了,搞得楊修哭笑不得……
曹操未對張松加以禮遇,把封官之事推給主薄溫恢,溫恢事務甚多也沒詳查益州官員的名冊,隻是與其他掾屬商量了一下。
因為前番益州從事張肅入京觐見被晉升為廣漢太守,張松是張肅的弟弟,考慮到弟弟的官職不宜高過兄長,最終寫下冊文,任命張松為益州永昌郡轄下比蘇縣的縣令,就此草草了事。
比蘇縣乃是蜀中産鹽之地,還算是富庶,在曹操看來,對于張松這等默默無聞的小人物而言,就算是美差啦。
哪知當這位張松先生拿到任命書後,不禁目瞪口呆——莫看他是張肅之弟,卻頗得劉璋重用,官拜益州别駕,相當于副刺史,這職位雖不是朝廷任命,在蜀中也算有頭臉的人物。
可現在曹操卻無緣無故把這位益州的第二長官貶為小小縣令。
張松苦等半月竟換來這樣一個結果,也搞不清哪裡得罪曹操了,又不敢多問,隻得帶着任命離開曹營;回去的路上越想越窩火,最後一氣之下把冊文扯得稀爛扔到長江之中。
曹操根本沒意識到,這件小事的影響絲毫不遜于戰場成敗,正是這個不經意的小失誤最終緻使自己抱憾終生!
惡疾流散
為了緩解北方士卒不适暈船,曹軍打造鐵索将大部分戰船鎖連,避免風浪颠簸。
可是情況并沒有像曹操預想的那樣轉好,反而愈加嚴重,進入冬月以後,士兵大面積病倒。
荊州之兵尚好,北方兵不适者十有三四,而且人數每天都在增加,甚至連一些旱寨的士兵也感染了,所有人感覺趨于一緻,發熱、乏力、食欲不振,曹操隐約感到這似乎不是單純的水土不服,而汝南太守滿寵、揚州别駕蔣濟的到來更确定了這一想法……
“什麼?傷寒!”曹操額角處滲出一陣冷汗。
蔣濟滿臉嚴肅:“今冬時令不佳,江漢之地惡疾縱橫,非但荊州之地,淮南、廬江等地也在鬧傷寒。
半月前劉使君出外視察河工,回來後也發熱不止。
”他所言“劉使君”是揚州刺史劉馥,擴建合肥城,興修芍陂等水利工程,深得曹操器重,想不到連這個州長官都感染了重病。
滿寵也嗟歎不已:“汝南也有百姓感染此病。
有些屯民苦于疾病,無力耕稼逃離屯田。
汝南出了個土匪名叫張赤,專門招攬流民作亂,已在桃山聚衆五千餘戶,如今李通将軍正忙于戡亂。
”
曹操越發不敢怠慢,親自領他們到江邊,查看了幾個染病之人,所有症狀都與淮南、汝南爆發的傷寒一樣,看來确實是地域甚廣的大瘟疫。
天下戰亂瘟疫并不罕見,可多在春夏,唯傷寒易發于立冬之後,因天氣驟變食水不佳所緻,感染者大半體虛羸弱。
行伍之士身體強壯本不易罹患此疾,可北兵南來水土不服暈船不适,将士體質普遍衰弱,感染傷寒就不稀奇了。
軍隊被瘟疫糾纏是非常可怕的,何況現在十幾萬人擠在江邊,萬一這場病蔓延開來,不但影響戰鬥力,軍心都會動搖。
滿寵蹙眉半晌忽然想起一人:“丞相,何不令華佗先生診治一些病人,開出藥方廣為施用?”
曹操自嘲般一陣苦笑:“華佗……已被我處死了。
”
滿寵還不知這件事,驚得目瞪口呆。
蔣濟又道:“華佗雖死,還有張機,此人著《傷寒雜病論》,最是精通此道,何不從長沙把他調來?”
曹操愈加搖頭:“張仲景已被我逐離郡守之位,流于民間。
”
兩位名冠當世的岐黃妙手竟都遭此不公對待,蔣濟與滿寵面面相觑,實不知曹操怎麼搞成這樣的,隻得安慰道:“逐離郡府倒也無妨,可派人尋訪。
而且荊州還有他的醫書流傳,不妨叫其他醫官多加研讀揣摩,為士卒施救。
”
也隻能如此了,曹操發下命令,把所有染病之人盡數調回旱寨,另換步軍士卒填補空缺,各部負責的将領更換成荊州之人——固然荊州将領善水戰,畢竟新近歸附人心未定,用他們統兵并非上策,所以除了蔡瑁、文聘、張允等輩,其他人基本擔任副職。
忙碌的調動開始了,病情較輕的人晃晃悠悠拄着兵刃,病重的都是連滾帶爬下船,還有幾十人連着數日湯米不進,根本救不活了,幹脆直接擡到後營等死。
曹操眼看這般光景,心下不免彷徨,但仗還要繼續打下去。
在他看來己方雖然疲弱,但畢竟人多勢衆,制敵綽綽有餘,周瑜的實力不足以長久相持,熬過這陣子必會有轉機。
往來嘈雜間,曹丕、曹植擠了過來:“父親,沖兒病了。
”
“什麼!”數千軍士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