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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藝妓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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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驚醒,卻是十幾個人舉着十幾個松明站在周圍。

    蘇昆生的臉在火光下一邊紅一邊黑,兩隻眼睛正惡煞般盯住她。

    他說:“起來,賤人。

    ” 蘇氏積年的憤怒奔瀉而出。

    當董小宛跪在她面前,她抄起茶杯狠砸在小宛的肩上,然後抓起早就準備好的竹鞭沒頭沒腦一陣抽打。

    她覺得抽打小宛就是抽打陳大娘那個老騷貨,是抽打丈夫的不忠,就是抽打所有她内心憎恨的一切。

     她越抽越過瘾,越抽越興奮。

     她甚至覺得自己正在抽打整條秦淮河。

    這條飄滿花船的塗脂搽粉的妓女如雲的秦淮河正彎曲在她的身前尖聲讨饒:“師娘,我錯啦,我錯啦,我錯啦。

    ” 這尖厲的讨饒聲越來越軟弱時,更激起了蘇氏的興奮。

    這時蘇昆生有些過意不去,再怎麼說也有點對不起陳大娘,何況陳大娘也曾私下告訴他小宛是他的骨肉。

    他便上前來奪蘇氏手中的竹鞭。

    蘇氏卻不依不饒,順勢就滾倒在地撒起野來,嘴裡直嚷:“我就是要打,打死這個婊子,打死這個妖精,打死這個不要臉的小妓女!” 蘇昆生勸阻不得,隻好一跺腳,将竹鞭摔在地上,轉身背着手氣呼呼地上了樓,詛咒發誓不再管這些世俗的閑事。

     蘇氏見蘇昆生撒手不管,像得了令箭似的。

    一手抓起竹鞭,一手扯住董小宛的耳朵把她拖到後院中,叫來兩個仆人,剝了董小宛的衣服,綁了雙手,赤條條吊在一株梅花樹下。

     鞭子雨點般打在她身上。

     年幼的身體上鞭痕如血、橫七豎八。

    在冷風中她漸漸像一塊烏鐵,氣息如絲。

    待蘇氏打夠罵夠之後,本來就早慧的董小宛就這樣吊着快速地越過了童年期,提前進入了風雨飄搖的青春時期。

     陳大娘抱着董小宛離開豔月莊,她和蘇昆生的情緣就一刀兩斷了。

    一位轎夫脫了自己的衣服讓她包住女兒,歎口氣說道:“老天欺負苦命人。

    ”轎夫們沉着臉,擡起轎子,像避瘟疫似的離開了豔月莊。

    轎中的陳大娘淚流滿面。

     董小宛躺在花舫中養傷,陳大娘也無心接客,便熄了燈籠,下了挂簾,整日為女兒熬湯敷藥,閑了就唉聲歎氣。

    幸得一個遠地狎客獻給一劑秘方,董小宛未留下一絲傷痕。

    陳大娘深知青樓女人身體的重要性。

     這年冬天,連續下了好幾場大雪。

    雪花把房屋覆蓋起來,一直埋到窗戶底下,幾乎把門都封住了。

     秦淮河卻不可能封凍。

    河上的畫舫依舊熱鬧喧嘩。

    即使生活的路凍了,通向妓女的路也不會封凍,總有歪斜的腳印要把路從冰雪中踏出來,這路就伸向秦淮河邊。

     董小宛推開後艙的格子窗,瞧着清澈的秦淮河。

    河上的船頂堆着厚厚的雪,船兩邊飄挂着鮮豔的窗簾,竟比平時多了幾分冷媚。

    她想着自己的心事,便伸手去取暖爐邊的笛子,輕輕放到唇邊,吹出變了調的《梅花三弄》。

     剛剛宿醉方醒的董旻站在船頭上灑了一泡尿,聽到女兒吹的曲子,忽然來了興緻,他要帶女兒去看看梅花。

     東坡的梅花開得正豔。

     他牽着她走上岸。

    天氣格外冷。

    雪又紛紛揚揚下了起來。

     雪片一落到地上,馬上就被凍住了似的,腳踩上去,發出一陣陣咔嚓咔嚓的響聲。

    他牽着她抄一條竹林裡的近路,竹枝上的積雪劈頭蓋腦地打在她的身上,董旻走得太快,他倆不得不時常停下歇息一兩次。

     東坡的梅林中有很多人。

     一位年約二十多數的少婦是所有人注目的中心。

    她臉蛋秀美,身材修長,着一身雪白裘袍,談吐之間,櫻唇飄飛着一股如蘭霧氣。

    她欣賞的每一枝梅都得到所有人的贊賞,她指責的每一朵梅,則馬上有園丁操着剪刀走上前,毫不留情地“咔嚓”剪掉。

    董小宛看得入迷,也跑了上前,在雪地上拾起一截還帶着花蕾的梅枝,張開小嘴去吹花蕾上的雪,惋惜地盯着梅花歎道:“可憐的花!” 那少婦悠然轉過臉來,望着這個穿碎花棉衣的小姑娘,微微一笑,回轉身,輕輕撫摸着小宛的臉蛋。

    小宛覺得那隻手輕柔溫暖,仿佛沒有骨頭似的,感覺美滋滋的。

    少婦看着小宛手中的梅枝也惋惜地說:“好美的花,可惜我剛才看錯了。

    ” 那個園丁慌忙湊上前來說道:“不是少奶奶看錯了,是小的一時眼花,剪錯了。

    ”那少婦身邊的幾個錦繡公子一邊用扇子蓋在頭頂遮雪,一邊讨好地贊揚董小宛:“好漂亮的小姑娘。

    ” 那天,董小宛非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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