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見一見?”
“這位老師叫張德成,在靜海縣屬的獨流鎮,主持‘天下第一壇’。
請來見一見,恐怕……。
”
譚文煥故意不說,要等裕祿來問。
果然,“怎麼?”裕祿問道:“不肯來見我?”
“不是不肯。
因為關聖帝君降凡,總是托體在張老師身上,身分不同,他不敢亵慢神靈。
”
“要怎樣才不算亵慢呢?”
“這,”譚文煥遲疑地,“卑職不敢說。
”
“說說不要緊。
”
“得用王者之禮。
”
“這可為難了!”裕祿答說,“用我的儀從,還無所謂。
用王者之禮,非請旨不可。
看一看再說吧!”
裕祿的态度,當天就傳到了張德成耳中。
又等了三天,朝廷對涿州戕官一案處置的情形,也有消息傳來了。
是個很确實的消息,當楊福同被害的奏報到京,剛毅看完之後,竟表示:“不該先傷義士!”這義士當然是指義和團。
曆來暴民戕官,被視作目無法紀,形同叛逆的大罪。
因為朝廷設官治民,而民竟戕官,等于不服朝廷的統治。
為了維系威信,如果發生這樣的案子,一定派大軍鎮壓,首犯固在必獲,無辜株連亦是常事,甚至上谕中會公然有“洗剿”的字樣出現。
如今一員副将這樣慘死,而平章國事的軍機大臣竟還責以“不該先傷義士!”然則“義士”又豈可無聲無臭,毫無作為?
“水到渠成了!”李來中對張德成說,“你放手幹!我回西安去一趟,陝西能夠搞一個局面出來,出潼關,過風陵渡跟山西連在一起,再出娘子關到正定,席卷河北,何愁大事不成?”
※※※
楊福同因公陣亡,竟同枉死,朝廷不但沒有恤典,還革了他的職。
裕祿由于直隸提督聶士成的堅持,不能不派兵到涿州,但并非圍剿戕官的不法之徒,而是虛聲恫吓一番。
于是,涿州的義和團在兩三天之内增加了好幾倍,而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在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
擔心的是義和團會毀鐵路、拆電線。
四月二十九,京西琉璃河至涿州的鐵路,為義和團掘起鐵軌,燒毀枕木,沿路的電線杆亦被鋸斷。
這是下午的事,傍晚,總理衙門就已知道,因為由保定到京的火車與電報都不通了。
第二天就是五月初一,由琉璃河到長辛店幾十裡的鐵路、車站、橋梁,都被破壞,甚至蘆溝橋以東密迩京城的豐台車站,亦被燒光,有兩名西洋工程師的下落不明。
這一下,驚動整個京城。
但有人驚恐,而有人驚喜。
為了義和團煩心、舊疾複發,請假一個月在家休養的榮祿,不能不力疾銷假,坐車趕到頤和園,遞牌子請見慈禧太後。
“老佛爺,可真得拿主意了!”榮祿氣急敗壞地說:“不然,隻怕要闖大禍。
英國跟俄國,已經通知總理衙門,決定派兵到京,保護使館,另外各國聽說也在商量,要照英、俄兩國的辦法。
拳匪内亂,招來外侮,那麻煩可大了。
”
“你說拳匪,有人說是義民。
教我聽誰的好?”慈禧太後說道:“聽說你手下的說法就不一樣,聶士成主剿,董福祥主撫,你又怎麼說呢?”
榮祿一時語塞。
他不能說董福祥跋扈,又有端王支持,在武衛軍中已成尾大不掉之勢。
隻好這樣答說:“義和團果然不是亂搞,當然應該安撫,不過這樣子燒鐵路、拆電線,實在太不成話了。
”
“我也是這麼想。
不過良莠不齊,亦不能一概而論。
鐵路可不能亂拆,你得派兵保護。
”
“是!”榮祿答說,“奴才已經電調聶士成專派隊伍,保護蘆保、津蘆兩路。
另外調董福祥的甘軍來保護頤和園。
不過,老佛爺如果不拿個大主意出來,這件事了不了!”
‘你要我怎麼拿主意?”
“把義和團一律解散。
如果抗命,派大軍圍剿。
”
“這恐怕影響民心。
”慈禧太後搖搖頭說,“不管怎麼樣,義和團‘扶清滅洋’總是不錯的。
民教相仇,兩方面都不對,隻辦義和團,放過放刁的教民,也欠公道。
”
聽口氣仍有袒護義和團之意,榮祿知道從正面規谏,不易見聽,因而改了主意,碰個頭說:“奴才有件事,寝食不安,今天必得跟老佛爺回奏明白。
義和團在涿州、易州一帶,人數很多,敢于跟官軍對仗,可見無法無天。
易州過去,祖宗陵寝所在,倘有騷擾情事,奴才就是死罪。
為了保護陵寝,奴才不能不用激烈手段,先跟老佛爺請罪。
”
聽得這話,慈禧太後悚然動容,“這個責任,我可也擔不起!”她說,“咱們說正經的,你倒看,怎麼才妥當?依我想,鬧事的也不過為頭的幾個人,‘一粒老鼠屎,帶壞了一鍋粥’,那些不安分的,也實在可惡!”
這算是讓了一點步。
榮祿心想,大舉圍剿,亦恐力有未逮,話也不必說得太硬,且先争到一道“嚴拿匪首”的上谕,再作道理。
“老佛爺既這麼吩咐,奴才盡力去辦。
不過,總得有旨意才好着力。
”
“當然要有旨意。
”慈禧太後說,“你先下去,把我的話傳給剛毅他們,回頭你跟他們一起‘見面’,就把寫好的旨意帶來我看。
”
于是榮祿跪安退出,回到宮門口軍機直廬,隻見剛毅正在大發議論,聽得蘇拉傳報:“榮中堂到!”裡面随即沒有聲音了。
榮祿有意将腳步放慢,裝得相當委頓的神氣,扶着門框進了屋。
一屋的人,除了禮王世铎以外,都站了起來;因為榮祿的本職是文淵閣大學士,在軍機大臣中的職位,僅次于禮王。
“仲華銷假了!”禮王很殷切地說:“這可好了!多少大事,要等你商量。
”
“怎麼?”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