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
”榮祿答說:“東交民巷一帶槍子兒亂飛,派别人,别人也未必敢去。
”
這表示榮祿去講和,亦是一件冒生命之險的事。
為國奮不顧身,慈禧太後深感安慰,亦很感動,便毅然決然地說:
“好吧!别人去也未必有用。
你跟慶王商量着辦吧!”
于是榮祿避開軍機大臣,直接到慶王府去商量部署,先下令命甘軍停戰,然後在下午四點多鐘,親自帶着人到北禦河橋跟洋人打交道。
兩軍對陣,彼此猜疑,為了讓洋人了解他的來意,特意制了一面特大号的高腳木牌,上糊黃紙,寫着栲栳大的八個字:“欽奉懿旨,力護使館。
”這面木牌,在禦河橋北,不斷搖晃,希望洋人出面答話。
英國使館中的洋人,從望遠鏡中看到了木牌上的字,一時不明究竟,當然要會商應付的辦法。
各國公使當然都歡迎慈禧太後這道友好的懿旨,決定也用一塊木牌,寫上四個大字:“請來議和”,作為答複。
這件事做起來很容易,但如何将這塊木牌送交對方,卻頗費周章。
因為相距甚遠,木牌必須送到對方目力所及之處,才能發生作用,而目力所及,也就是洋槍射程所及,誰肯冒送命的危險去遞送木牌?
于是在使館區中臨時招募,重賞之下,總算有人應征,是法國公使館的一個做中國菜的廚子,姓王。
他戴一頂紅纓帽,左手提着木牌,右手持一面白旗,不斷搖晃,沿着禦河,穿過翰林院的廢墟,往北行去。
王廚子是看在二十兩銀子的分上,作此“賣命”的勾當,一上了路,四顧荒涼,看見眼睛發紅的野狗在啃義和團的屍首,突然膽怯,雙腿發軟,想轉身時,趴在英國公使館北面圍牆上的外國人,都在鼓噪拍掌,督促他前進。
想想事已如此,隻得挺起胸,擡起頭,往前再闖。
誰知不擡頭還好,一擡頭正好看到宮牆下面的兵,都平端着槍,仿佛槍口對着自己。
這一下子吓得渾身哆嗦,一面使勁搖旗,一面左右張望,想找個高一點的地方,将木牌放下,讓對方能看見,自己就好交差了。
念頭剛剛轉完,發現左前方有一隻燒毀了的書架,雖然烏焦巴黑,但架子還在,心中一喜,毫不遲疑地,直趨而前,将木牌放在那書架上,如釋重負似地渾身輕松,掉頭便走。
可是,自己這面鼓噪的聲音卻更大了,擡頭看時,洋人在牆上拚命向外揮手,王廚子不解所謂,愣了一會,方始省悟,是要他往後看,于是很謹慎地掉轉身去看了一眼。
一看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大錯而特錯的事,那面木牌擺反了,“請來議和”四個字,對方何由得見?心裡在想,應該自動去改正,可是兩條腿不聽使喚,有它自己的主張,隻肯往南,不肯往北。
其實,榮祿就不曾看到木牌上的字,隻從白旗上去思量,他已知道使館的反應如何。
可是他卻不曾再派人進一步的聯絡,因為就在這王廚子露面的那一刻,慶王派人來通知,宮中有懿旨,不必講和了!請他立即到府會面。
“怎麼回事?”榮祿一見面就問:“突然又變卦了!”
“唉!别提了!”慶王大搖其頭:“不知誰出的花樣,到皇太後面前報喜,說義和團在廊坊打了一個大勝仗,殺了上萬的洋人。
皇太後很高興,當時找剛毅進宮,傳谕神機營、虎神營、義和團各賞銀十萬兩。
甘軍以前賞過四萬,再賞六萬。
又說:講和也不必講了!洋人有本事自己出京好了。
仲華,你說,這不是沒影兒的事!”
“沒影兒的事?廊坊沒有打勝仗,當然是打了敗仗了?”
“這,我可不清楚。
倒是有個電報,得給你看看。
”
電報是李鴻章打來的,道是“聞京城各使館尚未動手,董軍門一勇之夫,不可輕信。
現在各國兵船各海口皆有,如攻京中使館,大局不堪設想。
如各國兵并進,臣隻身赴難,不足有益于國,請乾綱獨斷。
李鴻章拭淚直陳,請代奏。
”
“那麼,王爺,代奏了沒有呢?”榮祿問說。
“剛收到,我想跟你商量了再說。
看樣子,李少荃是決不肯進京的了。
”
“他怎麼肯來跳火坑?”榮祿答說:“不過,咱們也非得找一兩個幫手不可。
”
“你看吧!看誰行,你我一同保薦。
”
※※※
與使館講和這件事,總算打消了,而且慈禧太後還發内帑獎賞,對甘軍來說,當然大足以激勵士氣。
可是,使館攻不下來,這是說什麼也交代不過去的事。
不但載漪着急,董福祥更覺坐立不安,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無非怎麼樣将“董”字帥旗,插在各國公使館的屋頂上。
幕僚集議,所談的亦無非是如何得有一條妙計,攻破使館。
最後是李來中出的主意,“武衛軍原有破敵的利器。
”他說:“隻要榮中堂肯把大炮借出來,一炮轟平了使館,什麼事都沒有了。
”
“啊,啊!”董福祥精神大振,一躍而起:“怎麼就想不起?
我馬上就去。
”
于是策馬到了東廠胡同榮府,上門道明來意,門上答說:
“中堂交代,今天不見客。
”
“不行!”董福祥的語聲很硬,“我有要緊事,非見中堂不可。
”
門上皮笑肉不笑地答應着:“是了!我替董大帥去回。
”
一報進去,榮祿奇怪,這幾天他無形中跟董福祥已經斷絕往來,如今突然上門,說有要緊事求見,倒要打聽一下。
于是,一面派門上傳話,請董福祥等一等,一面立刻派人到甘軍中去查詢董福祥的來意。
在甘軍中,當然有榮祿的“坐探”,很快地便有了确實的答複,原來董福祥想來借炮。
“哼!”榮祿冷笑:“今天倒要看看他,有什麼本事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