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故事,稱呼一改再改,愈改愈亢,所以盡管袁世凱口口聲聲叫“老師”,但仍舊稱他“宮保。
”
“老師精力倒還健旺。
”
“托福、托福!”吳重熹拱拱手說。
“老師在上海的熟人多不多?”
“這個……,”吳重熹不知他的用意何在,老實答道:“隻有廣東同鄉。
”
“對了!在上海廣東人很多。
那就行了!”袁世凱問:“不知道老師願意不願意到上海去?”
這當然是有差使相委。
吳重熹精神一振,“願意,願意!”
他說:“宮保如有相委之處,理當效勞!”
“老師言重了!我是在想,老師辛苦一輩子,也應該有個比較舒服的差缺,眼前有個機會,不知老師肯不肯屈就?”
吳重熹大喜,急急答說:“肯!肯!肯!”
于是袁世凱說明這個機會。
電報局收回官辦,自然仍歸北洋,事先已經說好,派袁世凱為電政督辦大臣,主持接收,這得找個副手,打算奏請以吳重熹為會辦大臣,常駐上海去“當家”。
這是求之不得的一件事,但吳重熹欣喜之餘,不免惴惴,怕自己跟盛宣懷打交道,不是對手。
這一層袁世凱當然會想到,對“老師”另有“指示”。
“辦事我另外有人,老師無為而治好了。
不過,老師千萬要記住自己的身分,是翰苑前輩,如盛杏荪不安分,盡不妨拿他教訓一番。
”
“好,好!我懂了。
”
等送走吳重熹,已是午後兩點鐘,慶王府已三次派了人來催請,說是“王爺等袁大人去吃飯”。
可是袁世凱還不能應約,因為他心知此一去必得到晚方回,怕榮祿有事找他,所以先要去打個轉。
在病假中的榮祿,對于軍國大事及宮廷瑣屑,仍舊無不深知,因為軍機章京及太監之中,他布置着耳目,自會報來。
這天一見袁世凱就說:“召見的工夫不小,太後好久沒有這樣子了。
”
“是的,召見了三刻鐘。
”袁世凱将奏對的經過,扼要的叙述了一遍。
“很好!”榮祿點點頭又問:“你是從慶王府來?”
“還沒有去過。
”
“那,就不留你!你該去一趟。
咱們明天再談。
”
有此一句話,袁世凱才能從從容容地去見慶王奕劻。
見面自然先道歉,然後與載振叙話,拉着手絮絮不斷地,問他最近看了些什麼書?又勸他少跑馬,有機會到外洋走走。
那種殷勤關切,就仿佛長兄對待鐘愛的幼弟。
慶王看在眼裡,忽然有了個主意,初想很好,再想亦沒有什麼大關礙,便在入席之先,說了出來。
“慰庭!”他指着載振說:“他很不懂事,全靠你帶着他。
彼此相知有素,我就老實說了,你得拿他當你的同胞手足看待!”
“這何用王爺囑咐,我一直拿貝子當自己人看待的。
”
“不!這還不夠。
”奕劻略停一下說:“慰庭,或者你還沒有懂我的意思。
我跟令叔是一輩的人,你跟載振就是弟兄,你們換個帖吧!”
袁世凱頗有意外之喜,但口頭上不能不歉辭。
“王爺,這不敢當!”他說:“貝子是天潢貴胄,何敢高攀?”
“說什麼高攀不高攀!滿漢通婚,尚且不禁,何況約為弟兄?若說高攀,載振有你這麼一個疆臣領袖的哥,倒真是高攀了。
”
“王爺這麼說,我如果再違命,就是不識擡舉了。
不過,”袁世凱陪笑說道:“尊卑之禮,究竟不可全廢,不妨有手足之實,而不必居兄弟之名,稱呼不改吧?”
奕劻想了一下,點點頭說:“我們旗人,原有國禮、家禮之分,在外頭人面前,稱呼可以不改。
私下就不同了!載振,你給你四哥倒杯酒!”
“是!”載振在銀杯中斟滿了酒,恭敬而親熱地捧過去:
“四哥,你幹了這個。
”
“多謝!多謝!”
就在這一杯酒中,袁世凱與載振訂了昆季之約。
也因此,袁世凱便不肯居客位,奉奕劻上座,他自己與載振打橫相陪。
把杯暢叙,先從旅途談起,袁世凱談到張之洞前倨後恭的那段故事,毫不諱言他當時所感到的尴尬。
奕劻一面聽,一面大搖其頭,似乎對張之洞非常不滿。
“疆臣跋扈的,前有一個左季高,後有一個張香濤!”奕劻喝了一杯酒說:“對此輩唯有敬鬼神而遠之。
”
但張之洞雖還不足慮,而有個依張之洞為靠山的人,卻頗難惹,那就是盛宣懷。
他的奧援本是李鴻章,甲午以後,眼看冰山将倒,不能沒有打算,一方面多方設法,想促成李鴻章回任北洋,一方面盡力結納劉坤一、張之洞。
由于手腕靈活,加以因緣時會,這兩方面都有相當成就,不但原來經營的事業未動,而且還獨攬了蘆漢鐵路的大權,就因為有張之洞為他撐腰的緣故。
盛宣懷與張之洞本無淵源,但湖廣總督衙門辦洋務的文案委員恽祖翼、祖祁兄弟,卻是同鄉熟人。
其時張之洞所辦的漢陽鐵廠,經營不得法,頗有虧累,恽祖祁建議改歸商辦,介紹盛宣懷接手。
鐵廠原為築路而設,談接辦鐵廠,連帶論及蘆漢鐵路的興建計劃,是順理成章的事。
張之洞好大喜功,而盛宣懷以“空心大老官”起家,這一席之談,賓主投契,理所當然。
當時有意承辦蘆漢鐵路的,包括閩浙總督許應弢的胞弟許應锵與别号老殘的候補知府劉鹗在内,一共四個人,朝旨已準分段承辦,卻由于張之洞的力争,王文韶的附和,居然推翻成議,改歸盛宣懷專責督辦。
直到盛宣懷丁憂,張之洞依然奏請,蘆漢鐵路完工在即,不宜易手,可以想見盛與張是如何地水乳交融。
不過,盛宣懷始料所不及的是,原以胡襢芬為争權奪利的對手,不想袁世凱會成為他的對頭。
這個對頭比胡襢芬厲害的太多,所以上海之會,很知趣地将電報交了出來,但袁世凱又豈能就此歇手?
由江甯拜訪張之洞談到上海去吊盛家之喪,袁世凱說了與盛宣懷會面的情形,提到他自己的感想:“我久已未到南方,這趟一看,很為朝廷擔心,将來恐成尾大不掉之局,如果不能象李文忠在日那樣,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