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九五章

首頁
    。

    所以仍舊有些人很起勁,上條陳、上說帖,都在“洞達原委”這句話上大作文章。

    奉派考察的四大臣的書桌上,無不堆滿了這些文章。

     可是沒有一個人肯下工夫去細看,因為都知道朝廷此舉,是搪塞民意,根本沒有什麼“還政于民”的打算。

    那些“離經叛道”的文字不看沒有事,看了難免印入腦中,一不小心,形諸口頭,尤其是在奏對之時,更為不妙,所以是不理會的好。

     因此,這一下各有各的打算,有的是巴結差使,有的為了長身價,有的志在廣見聞,其中端方是想到海外去搜購古董,而載澤則另有深心。

     原來自載沣赴德謝罪歸來,談起瀛海之遊的見聞,親貴中都憬然有悟,歐洲的王室,安富尊榮,長享太平歲月,都有一套維系地位的巧妙手段,譬如德國是由親貴典軍,将兵權抓在手裡,才能保證政權于不墜,所以載沣已經奏明慈禧太後,将他的兩個胞弟,老六載洵、老大載濤,送到德國去留學,一個學海軍,一個學陸軍。

     除此以外,當然還有别樣方法,但非實地考察,不能明了。

    考察又非與王室交遊,不能悉其底蘊,而交遊必須地位相當,是故非派親貴不可。

    但派到載澤,卻别有緣故。

     載澤是疏宗——聖祖第十五子愉郡王胤禑,四傳為 “奕”字輩,其中有個奕枨,有七個兒子,頂小的就是載澤。

    幼年随母入宮朝賀,以偶然的機緣,頗得慈禧太後的憐愛。

    其時,“老五太爺”惠親王綿愉的第四子奕詢病殁無子,慈禧太後便指定以五服之外的載澤,為奕詢的繼嗣。

     這一來立刻就有好處。

    因為載澤的爵位,照宗室封爵之例,最多隻得一個“奉國将軍”,服飾同于三品武官,是所謂“閑散宗室”,一為奕詢的嗣子,襲爵為輔國公,入于“王公”之列,身分便大不相同了。

     到得光緒初年選秀女時,載澤更蒙慈禧太後賞識,指婚都統桂祥之女,成了皇帝的連襟,皇後的大姐夫,也就是慈禧太後嫡親的内侄女婿,關系更自不同。

     載澤的婚期在光緒十三年四月十九,佳禮以前已得知本生父奕枨病重,危在旦夕,可是載澤不敢奏請改朝。

    及至喜事正日,這面擡進花轎,那面貼出殃榜,奕枨就死在這一天,而吉期不改。

    一時賀喜的漢大臣如翁同龢等,詫為聞所未聞奇事,而慈禧太後卻說他“孝順有良心”,越發另眼相看。

    這一次派出洋,在慈禧太後是替他混個資格,預備要好好用他了。

     ※※※ 考察政治四大臣變成五大臣,輔國公載澤、兵部侍郎徐世昌、戶部侍郎戴鴻慈、湖南巡撫端方以外,另外又加了個商部右丞紹英。

     選随員、定旅程、辦行裝、定船票,一切齊備,八月十九請訓,二十六黃道吉日啟程,乘火車南下,預備在上海坐太古輪船放洋。

     鐵路局預備的專車一共五節,前面兩節供随員乘坐,第三節是五大臣的花車,第四節仆役所乘,最後一節裝行李。

    一大早就在前門車站,八點剛過,送行的人陸續到達。

    首先到的是徐世昌,接着是紹英、端方、戴鴻慈,最後到的當然是載澤。

     送行的人自然分成三等,第一等是王公大臣,上花車寒暄,“一路順風”、“旅途保重”,說過了下車,川流不息地此來彼往;第二等的站在車窗外的月台上,得便才能賠笑跟五大臣表達送行之誠;第三等的便隻是遠遠站班,但望車中人能一顧盼,發覺他也來送别,便不虛此行了。

     “各位大人!”專車的車長在花車門口高喊:“專車準九點鐘開,還有一刻鐘,送行的大人們請下車吧!” 此言一出,紅頂花翎來送行的人,紛紛下車,而前面的随員,後面的仆役,或者巴結上司,或者伺候主人,便紛紛湧向花車。

    前面還好,後面卻有載澤所攜的侍衛,守住車門。

    有個瘦瘦小小、三十來歲的漢子,身穿藍布薄棉袍,足登皂靴,頭上戴紅纓帽,兩手虛虛護着腰間,正待跨過兩車相接之處的鐵闆,為侍衛攔住了。

     “你是幹嗎的?” “徐大人的跟班。

    ”那漢子是安徽安慶府的口音。

     “這會兒快開車了,别往裡擠吧!” “不行啊!我家大人會找我。

    ”那漢子說:“剛才我上錯車了。

    ” 後面這句話令人不解,“你該上那一輛車?”侍衛問。

     “自然是花車,我得跟着我家大人。

    ” “那麼,剛才怎麼不跟了上去呢?” “月台上人多,擠散了。

    ” 侍衛起疑了,瞪着眼一打量,指着他腰際問:“你懷裡揣着什麼?” 一語未畢,“哐啷”一響,倒退車頭接上了車廂,力量猛了些,五節車一齊大震,“哐啷啷”一連串的響聲。

    站着的人都立腳不住,侍衛已倒向那人身上。

    就這時砰然巨響,車廂頂上開了花,硝煙之中飛起來碎木片、鮮血、斷手、斷足,嘩啦嘩啦地落在車廂頂上,好一會才停。

     五大臣魂飛天外,載澤用一隻受傷的血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問:“我的腦袋呢?” ※※※ 此行當然中止了。

    五大臣之中,隻有載澤、紹英受輕傷,死了三個五大臣的随從。

    刺客死得最慘,下半身炸掉了,卻留着上半身,嵌在兩節車廂之間。

    臉上血肉模糊,看得出一雙眼睛鼓得銅鈴似的。

     刺客的姓名不知道。

    隻是有内行指出,刺客所帶的炸彈,簡陋異常,并無引線,一撞即炸,所以有此結果。

     “兇手是誰啊?”從慈禧太後到宮巷小民都在這樣問,卻無答案。

    而有個人,卻非找到答案不可。

     這個人叫趙秉鈞,字智庵,直隸人,出身不高,據說幼年是官宦家的書僮。

    為人極工心計,且善逢迎,因而以一個佐雜官兒,為袁世凱所賞識,連連升官,五六年工夫就當上了道員。

     他這個道缺叫作“巡警道”。

    辛酉之亂以後,袁世凱創辦警政,由天津推及京城,收編聶士成的潰卒,訓練成巡警,即由趙秉鈞主持其事。

     在京師的巡警,隸于工巡局,歸肅親王善耆管理,實際上是趙秉鈞在當家。

    如今辇毂之下,有此用炸彈謀害大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