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那是皇上親自處理的案子,要想翻過來一時有相當的難度,于是秋月不想再等了,她直接去了琉璃廠。
自從上次秋月被左爺糾纏以後,楊憲基給她選了個丫鬟小玉,小玉聰明伶俐、性情溫和,随時陪伴在秋月的左右,也使楊憲基繃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心多少有些放下了。
琉璃廠是條不長的街,秋月和小玉從東邊走到西邊,又從西邊走到東邊,就是沒發現叫“松竹齋”的鋪子。
秋月向正在彎腰灑水的一個小夥計打聽,小夥計直起身子:“小姐,松竹齋關張了,鋪面抵給銀行了。
”
秋月感到很意外:“喲,怎麼關張了?那松竹齋的東家呢?”
“這個嘛……”小夥計欲言又止。
“我和他家是親戚,遠道而來,麻煩你告訴我。
”
小夥計指着不遠處的榮寶齋:“瞧見了吧?……”
林滿江站在榮寶齋的門口,看見小夥計朝這邊指指點點在跟秋月說着什麼,不覺心中一沉。
他在湖廣會館的戲樓裡見過秋月和伊萬在一起聽戲,這個女子這時候來這兒會是什麼用意呢……
秋月謝過了小夥計,和小玉向榮寶齋走來,林滿江迎上去:“姑娘,要買東西就請進來看看吧。
”
秋月停住了腳步:“先生,我是找人的,我想找松竹齋的東家。
”
“姑娘,松竹齋在那邊兒,這兒是榮寶齋,松竹齋和榮寶齋沒有一點兒關系。
”林滿江謹慎地回答。
“可我們聽人說,松竹齋和榮寶齋是一回事,從前的松竹齋最近改了字号,叫榮寶齋了。
”小玉顯然不大相信林滿江的話。
林滿江擺擺手:“沒有的事兒,姑娘,我再說一遍,松竹齋和榮寶齋是兩碼事,以前松竹齋的東家姓張,現在榮寶齋的東家姓李。
”
“哦,那可能是告訴我們的人弄錯了,對不起了,先生。
”秋月很是失望,帶着小玉怅然地離開了。
林滿江看着她們遠去的背影,心情不覺沉重起來。
當天晚上他就到張家把這件事通報給了張李氏,那幾天莊虎臣正在天津接貨,張李氏囑咐林滿江,莊虎臣回來之後,讓他盡快摸清秋月的底細,以防不測。
牢房裡,霍震西正在教張幼林摔跤,他做了個示範動作,一個背挎将張幼林摔到地鋪上,張幼林就勢躺在地鋪上不肯起來了。
霍震西一腳踢過去:“起來!别跟老子耍賴,練摔跤就得先學會挨摔,你可真是個少爺胚子,連這點兒苦都受不得?”
張幼林努力爬起來,發着牢騷:“大叔,當您徒弟算是倒了八輩子黴,這些日子我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就沒個好地方,我媽要是看見我這模樣兒,非跟您拼命不可。
”
“要不說你們大戶人家的孩子沒出息呢,除了會享福,屁本事沒有,一動正格的就吓得尿褲子,男的不像個男的,比個娘們兒也強不到哪兒去……”霍震西還在盡情地教訓,張幼林趁他不注意,猛地一個掃堂腿,霍震西猝不及防,一頭栽倒在地鋪上。
張幼林拍着巴掌大笑起來:“大叔,到底誰像娘們兒?”
霍震西一躍而起,大聲叫道:“嘿!有門兒,你這掃堂腿使得好,幼林,咱們接着來,你來摔我。
”爺倆兒正比畫着,劉一鳴打開牢門進來:“我說你們幹嗎呢,是要拆房子還是炸獄?”
霍震西鄙視地瞟了劉一鳴一眼:“我在教這小子練功夫,将來當個刺客,出去以後第一個拿你練手。
”
“哼!就他?”劉一鳴伸出右手的食指指着張幼林的鼻子說,“他能自個兒把鼻涕擦幹淨了就不錯,還當刺客呢,他要能當刺客,我就能當九門提督了。
小子,收拾東西。
”
“幹嗎呀?”張幼林不解地看着劉一鳴。
“我說你小子在這兒住上瘾了是不是?告訴你,你的官司了啦,可以出去了。
”
張幼林愣了一會兒,他轉向霍震西:“大叔,我要出去了……”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下來。
霍震西拍拍他的肩膀:“這是好事兒呀,這兒不是你待的地方,走吧,小子。
”
張幼林哭出了聲:“大叔,我舍不得您,我想和您在一起……”
“傻小子,沒有不散的宴席,你我相遇是緣分,将來如果有緣,我們還會見面。
”
張幼林擦了擦眼淚,小聲問道:“有事需要我辦嗎?”霍震西躊躇了片刻,然後趴在張幼林的耳邊:“孩子,拜托你到西珠市口大街盛昌雜貨鋪,找一下馬掌櫃的,就說我霍震西遭人陷害,在刑部大牢裡。
”
張幼林點點頭:“放心吧大叔,我一定把話帶到。
”
霍震西憐愛地看着他:“去吧,孩子,以後多讀書,勤練武,做個有出息的人。
”
張幼林“撲通”一聲跪下,向霍震西磕了個頭:“大叔,這些日子您教我武藝,教我做人的道理,雖說沒有正規拜師,可在我心裡早把您當成了師傅,今天,我正式叫您一聲:師傅,您多保重,幼林去了。
”
霍震西扶起他:“幼林啊,我認你這個徒弟,走吧,走吧,從此海闊天高,一帆風順。
”
劉一鳴等得不耐煩了:“我說你們有完沒完?怎麼像個娘們兒似的,趕緊走!”
張幼林流着眼淚,一步一回頭地走出了牢房。
張李氏正在堂屋裡擦拭祖宗的牌位,用人李媽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太太,少爺回來啦!”張李氏轉過身:“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