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銀子,我知道,您這兒也難啊!東家,我翻來覆去想過,這大主意,還得您拿。
”莊虎臣站起了身。
張李氏示意他坐下:“虎臣,容我考慮考慮。
”
張李氏低頭沉思着,牆上的挂鐘“滴答、滴答”地響,四周一片寂靜。
良久,張李氏擡起頭來:“虎臣,我想好了,你就去幹吧!”張李氏站起身,從抽屜裡拿出一張房契交給了莊虎臣。
莊虎臣接過房契,吃了一驚:“要賣房子?”
“我出嫁時娘家給了兩處房産做陪嫁,前些日子為幼林打官司賣了一處,這是最後一處了,你找找周掌櫃,請他幫着換銀子吧。
”張李氏的語調很平靜,莊虎臣不覺猶豫起來:“這……最後一處房産了,您……舍得?”
“虎臣,隻要你把事兒做起來,這些個東西,早晚都能回來。
”張李氏充滿希望地注視着莊虎臣,莊虎臣的眼睛濕潤了,他給張李氏深深地鞠了一躬:“東家,您放心,這件事我就是豁出命來也要把它幹好,決不會讓您失望。
”
“虎臣,我信得過你。
”張李氏的眼睛也濕潤了。
秋月家的院子裡,東南角的一棵槐樹上吊着個沙袋,張幼林正在練習用腳踢沙袋。
隻見他一個高掃腿踢中沙袋,沙袋悠過來,張幼林靈巧地閃開,随即一個轉身後擺腿,狠狠地踢中沙袋,沙袋在他的打擊下劇烈地悠蕩起來,張幼林靈活地躲開……
秋月端着一套精美的紫砂茶具走過來:“幼林,歇會兒,喝茶吧。
”秋月把茶具放在了石桌上:“幼林,《柳鹆圖》的當期還有多長時間?”
一聽這話,張幼林便沉重地坐在了石凳上,品茶的心思立刻就沒了:“我也為這事發愁呢,今天早晨我還看了看當票,離最後期限還有三天,可現在……贖當的銀子還沒着落。
”
“也就是說,三天之内我們如果不去贖當,《柳鹆圖》就歸當鋪所有了?”秋月用開水燙着茶壺、茶碗和聞香杯。
張幼林點點頭:“是啊,我看那當鋪掌櫃的正巴不得我們沒錢贖當呢,兩千兩銀子就把《柳鹆圖》搞到手,太值了。
”
“幼林啊,我們得想想辦法,要是《柳鹆圖》從此拿不回來,你媽可活不下去了,她把這兩幅字畫兒當成性命一樣重要。
”秋月停止了擺弄茶具。
張幼林長歎了一聲:“唉!該想的辦法我都想盡了,想得我腦袋疼,兩千兩銀子不是小數兒,誰會幫我?”
“幼林,别着急,容我想想……”
張幼林把鐵觀音倒進了紫砂壺,洗茶之後沖進了開水:“秋月姐,别想了,你能有什麼辦法?楊大人為了給你贖身差點兒傾家蕩産,況且他那個元配夫人也不是好惹的女人,所以,楊大人怕是也沒什麼辦法。
”
秋月沉思着:“是啊,就算楊大人有銀子我也開不了這個口,已經夠難為他的了,這件事不如不讓他知道。
”
“實在不行也隻好算了,大不了我這輩子不回家了。
”
“那怎麼行?你媽可就你這一個兒子,她心裡知道,兒子遠比一幅畫兒重要。
”秋月站起身,“幼林啊,這件事我來想辦法,你不要再想了,好嗎?”
張幼林疑惑地望着秋月,點點頭。
秋月親昵地用手指點點張幼林的額頭:“你這個大男人呀,還口口聲聲說要娶我呢,這一件事就把你難成這樣?沒出息的家夥……”
京城東交民巷的西口有家“聖彼得堡”咖啡廳,老闆是個俄國人,這家咖啡廳的服務對象是各國駐華使館的外交人員和在華的商人。
咖啡廳裡,燭光點點,彬彬有禮的侍者舉着托盤悄無聲息地穿行在各個桌子之間,一個俄國小提琴手正在深情地演奏柴科夫斯基的《憂郁小夜曲》。
身穿晚禮服的伊萬和打扮得光彩照人的秋月坐在靠窗的一張桌子旁,伊萬含情脈脈地注視着秋月:“秋月小姐,今天真是個不同尋常的日子,您主動約我見面,真使我受寵若驚。
”
秋月嫣然一笑:“伊萬先生,您太客氣了,我們本來就是朋友嘛,我還清楚地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那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在秦淮河上的一座畫舫裡……”秋月仿佛沉入了回憶中,伊萬接過話來:“那天秋月小姐用琵琶彈奏了一首古老的中國樂曲,叫……對了,叫《漢宮秋月》,是吧?說實話,當時真把我聽呆了,很長時間都不能從樂曲的意境中解脫出來,秋月小姐的美貌、人品和學問都是第一流的,我倒很想拜您為師,好好學學中國文化。
”
秋月臉上的笑容沒有了:“伊萬先生,請不要言過其實,我不過是個從良的秦淮歌伎罷了,哪兒來的什麼人品和學問?”
伊萬趕緊轉了話題:“秋月小姐,咱們說正事吧,今天您來找我,為什麼?”
“伊萬先生不愧是個銀行家,談話總是以一種直截了當的方式進行。
”秋月随口誇了兩句。
伊萬清了清嗓子:“更正一下,我已經辭去在華俄道勝銀行的職位,現在的身份是俄國大使館的外交官,原因是鄙國外交部認為我在華多年,熟悉中國的文化和風土人情,因此把我招募進外交部。
好了,不說這些,秋月小姐還是說說來意吧。
”
“好,那我就直言了,伊萬先生,我現在急需一筆錢,您能幫我嗎?”秋月的目光直視着伊萬。
伊萬沒有躲閃:“需要多少?還有,要用多長時間?用途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