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張金稱等賊再啰嗦些什麼,程名振已經懶得再注意了。
他隻顧笑着送好朋友王二毛離開,然後又笑着向衆山賊們告辭,轉身返回囚禁自己的帳篷。
林縣令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做出是否答應張金稱所有條件的決定,這一點他很清楚。
他還清楚的是,即便縣令大人能再拖延幾天,館陶城最後也避免不了被賊人攻破的命運!眼下唯一的解決辦法是有人在賊兵發起下一次進攻之前殺了張金稱,而有機會接近張金稱,并割下他那顆兇殘的人頭者,隻有程名振自己一個。
在走下城頭的刹那,少年人已經做好了相應的準備。
兩天來的一切努力與掙紮,隻是不甘心就這樣稀裡糊塗地死去而已。
現在他已經失去了其他所有選擇,絕望之餘,心情反而變得鎮定。
女土匪杜鵑歉疚地跟在程名振的身後。
答應别人的事情沒有做到,讓她心裡也很不舒服。
但當着很多外人的面,她不能挑釁大當家權威。
那樣非但不能救得了程名振,反而會讓窺探者找到機會。
楊公卿絕不甘心受張大當家的指使,至于王當仁,他的江湖地位一向在張大當家之上。
這些綠林内部的苦衷她是無法向程名振解釋的。
她一直感覺到對方很瞧不起自己,再被此人知曉綠林好漢們彼此争權奪利時所幹的那些龌龊勾當,她覺得自己可能被此人看得更輕。
至于被程名振看輕後會損失些什麼,杜鵑從未曾仔細想過。
她隻是一味小心着,小心翼翼地維護着自己的微薄的尊嚴,維護着自己在對方眼中的可能形象。
“有勞杜當家親自護送!”用身體堵住帳篷門,程名振冷冷地道謝。
“這間帳篷是我的!”杜鵑委屈的強調。
她本來沒必要告訴對方這個秘密。
軍營裡邊能拿得出手安排客人的帳篷有限,為了維護綠林好漢的顔面,所以她昨天才不得不将自己的帳篷捐獻出來。
那幾張狗皮褥子和帳篷裡邊的茶壺木盞都是從城裡買了沒多久的,除了自己外,還沒給其他人用過。
而眼前的客人沒有半點客人的自覺,用了主人的東西,居然還想把主人拒之門外。
“那就勞煩杜當家換個監房囚禁我!”程名振微微楞了一下,硬着心腸補充。
憑心而論,他并沒有真的怨恨杜鵑。
這麼大個土匪窩,一個女人不可能事事都自作主張。
但此刻雙方即将成為生死寇仇,能少些瓜葛,還是少些瓜葛為妙。
“你這人怎麼不知道好歹!”杜鵑性格裡沒有忍讓二字,用手将程名振的肩膀向旁邊一扒拉,徑自擠進了帳篷。
“我把你安置在這兒,是免得别人傷了你。
出了我的營房,想半夜砍掉你腦袋的人有的是!别以為會兩把三腳貓功夫就能橫着走,要你命的辦法多着呢,保證你臨死之前發覺不了,過後張二伯也沒法追究誰下的手!”
程名振笑了笑,懶得還嘴。
就那些卧刀的姿勢都不對的小喽啰?自己一個至少能收拾他們五個!隻是現在自己手中沒兵器,大白天也不是動手的最佳時機。
“老實呆着!我會想辦法放你走。
無論張二伯和林縣令之間到底能不能達成協議。
”杜鵑被程名振滿臉無所謂的笑容惹得愈發懊惱,乒乒乓乓地翻箱倒櫃,将一堆帶棱帶角的東西全部翻出來,打成了一個大包裹扛于肩膀上。
“你别試圖自己逃,否則肯定會被追回來刨腹剜心。
我答應過你的事情,我肯定會做到。
如果做不到,我就賠一條性命給你!”
“我不是針對你!”程名振讪讪地回應,心裡好生後悔。
在杜鵑收拾包裹的時候,他至少看見了兩把剪子,一把割肉用的短刀和一把納鞋底的錐子。
其中任何一件工具留下來,都可能改造成一件殺人利器。
如果昨天自己和王二毛好好在帳篷裡翻翻,而不是光顧着補覺的話,也許在今天杜鵑将這些東西收走前,就能藏起一件兩件來。
如果自己不惹杜鵑發火,也許……
“晚上營裡邊殺豬。
我會派人給你送一盤肉來!”杜鵑一隻腳踏出帳篷,回過頭來說道。
氣惱過後,她的眼睛變得很圓,很亮,讓程名振很容易地想起了夜空中的星星。
然而這兩顆星星的閃爍規律是如此地難以琢磨。
一直到了掌燈時分,也沒有再度于帳篷裡出現。
烤好的豬肉倒是被喽啰們送來了整整一大盤,沾着土匪們自己用野豆和糠皮釀制的黑醬,再配上新煮的肉湯,吃起來别有一番風味。
放下肉盤,四名輪值監視他的喽啰卻不肯走,就在門口眼巴巴地望着着,嘴角邊上潤潤的,喉嚨不斷地滾來滾去。
“你們幾個吃過了麼?如果沒有,何不一起坐下來嘗嘗?”猜到幾個喽啰的心思,少年人笑着客氣道。
“沒,公子您自己慢用。
我們,我們那份得等會兒才能送過來!”喽啰們連連擺手,腳卻不争氣地向放肉的矮幾旁邊移。
“張當家這邊隻分到了十頭活豬。
今晚宰掉其中八頭,得先照顧山字營和火字營的弟兄。
我們,我們估計能分一碗肉湯,泡着馕吃也是一樣的味道!”
“坐下吃吧,我一個人吃不了這麼多。
那邊的櫃子上有碗,剛好拿過來盛湯!”程名振笑着将烤肉向前推了推,然後伸手去抄湯盆裡的木勺。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