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離家門口近些,要是哪天能打回來,就把城裡邊那些王八蛋抓了點天燈!”男人即便心裡再難受,卻不能哭,隻能啞着嗓子發狠。
他不恨窩囊無能的官軍,也不恨兇殘霸道的土匪,最恨的是距離自己最近的地方官吏。
除非已經打到了地頭上,否則官軍收錢,土匪催賦,都要通過地方官吏之手。
而那些地方官吏則兩邊都不得罪,百依百順,并且過手留濕,個個吃得肚皮溜圓。
“他爹,我,我等你!生是你們老王家的人,死是你們老王家的鬼!”女人們哭過一陣,不得不再次收起眼淚,咬着蒼白的嘴唇立誓。
“你,嗨!”男人本想告訴自己的女人,如果能嫁的話,找個能養活起她的人嫁了吧。
話到嘴邊,又實在不忍,想了想,低聲承諾:“我要是命好,就托人給你捎些東西回來。
你自己一個人藏着,别便宜了你哥哥和弟弟。
等攢夠了給孩子贖身的錢,咱就把他們贖回來。
一家大小朝和河東去。
聽說那邊,日子還勉強能過!”
具體河東一帶的日子能過到什麼程度,男人和女人也都是道聽途說。
可這至少讓他們兩個在黑夜裡多少看到了一點亮光,盡管這點亮光弱的像螢火蟲的尾巴。
甯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亂世中,為了活命還能有多少選擇呢?老老實實守着家門過日子的,即便勉強捱過即将到來的冬天,也捱不過下一個冬天。
想要生存下去,他們就必須拿起刀。
要麼殺人,要麼被殺。
什麼時候閻王爺那邊孤魂野鬼多得連地獄裡都塞不下了,也許他會把老天爺喚醒。
降下個真正的龍種來,重建太平盛世。
而真龍天子到底在哪兒,誰也說不清楚。
大隋朝廷如百足之蟲,臨死之前蹬蹬腿,也能踩倒一大片。
剩下那些群起的烽煙,從翟讓到薛軌,從杜伏威到王須撥、魏刀兒,各唱各的調子,誰也不服誰。
即便河北南部這巴掌大的地方,有心當皇帝的還有兩股,一股是高士達,帶着豆子崗的一群流寇。
另外一股就是男人即将投奔的張金稱,麾下有郝老刀、程名振等數員悍匪。
無路可走的百姓們之所以在投靠官軍之外,多數選擇張金稱。
倒不是相信張金稱是潛龍出世的那個傳說,而是張金稱駐地離大夥的老家近,并且他的聲勢遠比王德仁、時德睿等賊浩大。
跟着最大那股绺子,被官軍抓去殺頭的機會總要小一些。
打下堡寨、城池,搶東西發财的機會也相對多一些。
雖然在百姓們的嘴裡,張家軍的名聲實在不怎麼樣!
不過,張金稱麾下夥食好也是出了名的。
當了喽啰的第一天,男人就飽飽地吃了兩頓飯。
一幹一稀,據說如果碰上打仗,半夜還能分給兩個糠窩窩加餐。
這還不是最好的,據參加過上一次劫掠的“老江湖”們透漏,如果能被選為銳士,不但每天都能吃三頓飯,并且每隔三天還能吃一次肉。
打破了城池,戰利品他們也是他們先分。
其餘喽啰隻有銳士們挑剩下了,才能分得到些沒人要的東西。
說到這些話題時,“老江湖”們的眼睛總是亮閃閃的,嘴角也不知不覺滲出些亮閃閃的涎水來。
新入夥的喽啰立刻被撩撥的火燒火燎,陪着笑臉,小心翼翼地向同伍的前輩們請教:“老哥,那咱們怎麼才能被選為銳士呢?”
“哼,也不看看你那小身闆兒!”前輩高人們眼中的笑容立刻變成了輕蔑,撇了撇嘴,低聲數落,“咱們巨鹿澤共有九個寨子,除了大當家和九當家兩人,其他每個寨子隻有兩千銳士名額。
戰死一個,才能補上一個。
否則除非你有過人的真本事,即便是求爺爺告奶奶,也甭想混到銳士的身份!”
“哦!這麼嚴啊!”新喽啰們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低着頭數稀飯裡的米粒兒。
都是種地的漢子,除了一把力氣外,怎可能有旁的本事。
發一筆小财趕緊回家的好夢算是破滅了,能繼續活下去,每天吃上一幹一稀,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豈止是嚴,簡直不講道理!”老江湖們估計也做過同樣的夢。
既然已經逼到了落草為寇的份上,誰不想多撈些錢财,多享受些口福呢?“即便被選入做銳士,還要看你訓練時勤快不勤快,為人夠不夠機靈,打仗時敢不敢玩命兒。
這三項無論差了哪一項,都會被涮下來,誰求情都不管用。
春天時“義”字寨去了兩千弟兄,不到一個月就被涮下來五百多。
義字寨杜老當家是咱們九當家的嶽父,氣得臉色鐵青,就是無法讓九當家再收下他們。
”
新喽啰們剛剛入夥,分不清巨鹿澤中亂七八糟的旗号。
什麼“山”字營、“火”字營、“錦”字營、“義”字營,還有什麼左一軍、左二軍、中一軍之類的。
但是卻從前輩們的介紹裡得到了兩條有用的信息。
第一條是,銳士不是人人都能當的,當上了也容易被淘汰。
第二條便是,負責訓練銳士的人可能是九當家,隻有他能決定銳士的去留。
至于自己能不能僥幸被九當家看中,還是甭癡心妄想了。
自從将馮孝慈從巨鹿澤門口趕走後,大當家張金稱好像一直在忙着穩固地盤,把襄國郡北部四縣經營得像鐵桶一塊,根本沒功夫主動出擊。
此外,每次打仗,也是銳士們一馬當先,普通喽啰隻能給人打打下手,扶扶雲梯,很難得到表現機會。
看都新同夥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頹喪,老江湖們也有些不忍心。
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道:“愁什麼?當銳士有肉吃,大塊分金,但死得也快。
哪如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