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比較不就知道了麼?”立刻有人豎起眼睛來,低聲對同伴進行反駁。
“可不是麼?以前被人家白吃白拿,可沒見你這麼大的膽子。
今天沒人白拿你東西了,你反倒皮癢的不是?”出于各種心理,旁邊的同行們也湊上前,對“诋毀”窦家軍的人齊聲譴責。
“以前那是為了剿匪?要不是土匪們……”被聲讨者還是不服,但聲音卻變得更低,幾乎細不可聞。
“剿匪,我呸。
還剿匪呢,拿了那麼多錢,也不都幹啥去了。
到頭來怎麼着,還不是讓人家給剿了!”同行們不理解被聲讨者的苦衷,聲音瞬間擡得更高。
最近四、五年來,楊善會多次戰敗,每次重整旗鼓所需要的錢财很大一部分都會攤到商販們頭上。
為了平息民憤,也為加稅找個合理的借口,官府在征收的同時,通常會把土匪入城的後果描述的非常凄慘。
久而久之,人們自然會形成了一種虛假的共識,那就是所有地方官府私設的苛捐雜稅都是因為張金稱、窦建德、程名振這些強盜的存在才不得不征收的。
官老爺們是被逼無奈,大夥要恨,也應該恨到土匪身上,不能認為官老爺們貪婪或者無能。
目睹了窦建德入城後這三天多來的表現,大夥原來的那點兒毫無基礎的共識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
與此同時,很多人心裡都湧起了一股上當受騙的感覺。
如果早知道窦家軍如此守規矩,大夥又何必湊錢幫着楊善會養兵呢。
早讓窦家軍打進來一天,早就不活得那麼辛苦了。
每日累死累活難得溫飽不說,哪天稍不留意被官府尋了錯處,就有可能家破人亡。
即便窦建德目前的行為都是裝出來的,至少他為人還算厚道,不會因為一文錢的小錯兒砍大夥的腦袋。
(注1)
被聲讨者不敢在還嘴了。
窦家軍的喽啰就在不遠處巡視,萬一被他們聽了去,自己不是純找不自在麼?“隻是可憐了楊公他老人家……”四下看了看,他在心底歎息。
楊善會對與土匪有瓜葛的人下手的确狠了些,但這些年來,清河郡也全仗着有一個楊善會在,才沒像臨近的襄國、武安兩郡那樣,被土匪糟蹋得沒一處安身之地。
隻是他的恩德,這麼快就被被保護的人全忘記了。
被城中富豪們聯手出賣,城破時力竭被俘,被窦家軍繩捆索綁,像拖狗一樣拖過長街,這些事情大夥都當沒看見,或者看見了,卻全當做跟他們沒半點兒關系。
楊善會是在城破之日被窦建德親手活捉的。
當時他發現已經無力回天,便生出了玉石俱焚的念頭,帶着二十幾名死士沖下馬道,直撲窦建德的大旗。
沒等走完預計路途的一半兒,死士們就被人海吞沒了。
楊善會手刃數人,精疲力竭,這個時候,卻發現圍困自己的喽啰兵全退了下去。
目标就在眼前,持刀向自己緻敬。
為楊善會大喝一聲,集中全身上下最後的力氣撲将上去。
他期待自己能跟窦建德同歸于盡,怎奈雙方武藝差距實在太大。
隻是一個照面,窦建德便打落了他的兵器。
随後輕飄飄一個轉身,将橫刀壓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殺我!”楊善會扭頭,以頸試刃。
窦建德的撤刀動作比他的脖子扭得還快,迅速閃開,然後橫掃一腿,将其當場踢暈。
對如此不知道好歹的家夥,窦家軍上下恨不得立刻将其碎屍萬段。
窦建德卻拗不過自己的愛才之心,吩咐大夥将楊善會綁起來押入監牢,先磨一磨其心中傲氣後再做定奪。
窦建德審了五天案子,楊善會在監牢裡關了五天,前三天每日一醒來,便立刻對窦建德破口大罵。
到了第四天頭上,他終于罵不動了,抓起窦建德命人送來的酒水,大吃大喝,然後蒙頭大睡。
到了第六天,看看空空蕩蕩的大牢和對自己滿眼敵視的牢友,他連吃喝的興趣也沒了,帶着幾分熏然之意,笑着對看守自己的喽啰說道:“窦大當家忙完了麼?煩勞你去通禀一聲,就說我想見見他!”
喽啰們天天盯着他怕他尋死,正巴不得早日解脫。
猛然間發現他的口風變了,以為他果真如窦建德說的那樣被磨平了傲氣,趕緊跑着去向大當家回禀。
窦建德正在二堂與宋正本、王伏寶、曹旦、程名振等一幹文武商量如何以最小的代價拿下武陽郡的事宜,聽聞楊善會屈服,心中大喜。
立刻命人給楊善會除去鐐铐,沐浴更衣,以貴客之禮迎到二堂品茶。
喽啰們領命而去。
過了片刻,楊善會收拾齊整,坦然而入。
看到窦家軍幾個主要人物都在,包括曾經多次打敗自己的程名振也在場,他歎了口氣,沖着大夥四下拱手。
“大隋清河郡丞楊善會,見過諸位英豪!”
“楊公不必客氣。
我等仰慕楊公,如禾苗待露。
”窦建德率先迎上前,笑呵呵地還禮。
有大當家帶頭,其他人無法不跟随。
或者闆着臉,或陪着笑,一個個陸續跟楊善會打了招呼。
寒暄過後,分賓主落座。
不待窦建德開口,楊善會搶先說道:“蒙窦當家厚愛,讓楊某在牢獄中自省。
某這幾天也想清楚了,大隋朝如今已經如日薄西山,的确沒人可以回天!”
窦建德一聽,臉上立刻綻放出真誠的笑容,“楊公既然看清楚了,何不加入我軍共謀大業?楊公之才堪比管樂,加以時日,何愁他日不鐘鼎而食。
”
“年少時素有此志,誰料蹉跎至今!”楊善會歎了口氣,再度打量座中衆人。
他沒想到窦建德一介草莽,說起話來還能